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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爱玲《倾城之恋》读后感(样例5)
编辑:暖阳如梦 识别码:76-1110325 读后感 发布时间: 2024-08-20 10:30:56 来源:网络

第一篇:张爱玲《倾城之恋》读后感

张爱玲《倾城之恋》读后感

当看完一本著作后,想必你有不少可以分享的东西,这时就有必须要写一篇读后感了!怎样写读后感才能避免写成“流水账”呢?下面是小编帮大家整理的张爱玲《倾城之恋》读后感,希望对大家有所帮助。

张爱玲《倾城之恋》读后感1

《倾城之恋》是一篇中篇小说,当时的张爱玲还很年轻却成名了,不愧是天才作家。

《倾城之恋》早被香港人拍成了电影,我没有看过,这是值得庆幸的好事。倘若之前先看了电影,看书时脑子里就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阅读的兴趣便减了大半。

《倾城之恋》是张爱玲较早期的一个中篇,也算是比较有代表性的作品。一个二十八岁的离过婚的没落大户人家的女儿白流苏,回到娘家,惨遭哥嫂排挤,却意外地将其七妹的相亲对象范柳原夺了过来。流苏和柳原都是精明的人,他们在感情上锱铢必较,不肯输对方半步,最后由于香港战争的爆发,战世的混乱才使两个相对无趣的人成就了婚姻。

白流苏是相当渴望这场婚姻的,正象苏青所说:一个离过婚的女人,求归宿的心态总比求爱情的心来的更切,虽然取悦柳原是太吃力的事,但她还是笑吟吟的。

相对于白流苏,我本人更喜欢范柳原,他在某些方面还是表现了较天真的一面的,最使我难忘的他在一天深夜给流苏打了四次电话,前两个电话是争吵的,最后一个电话柳原这样说:

流苏,你的窗子里看得见月亮吗?我这边,窗子上面吊下一支藤花,挡住了一半,也许是玫瑰,也许不是。这在整篇小说里,是难能可贵的浪漫。

小说的尾部很耐人寻味。

四奶奶决定和四爷离婚,众人都派流苏的不是,流苏离了婚再嫁,竟有这样惊人的成就,难怪旁人要学她的榜样。令人莞尔。

掩卷之余,我更惊叹作者的成熟与事故。写这部小说时,张爱玲只有二十三岁,难以置信!何以一个二十三岁的女子,竟有着如此老辣和冷酷的笔触!难怪有人说,张爱玲是一个天才,是一个空前绝后的女作家。

不难看出,张爱玲的小说充满着小资情调和危险意味,王安忆曾说:张爱玲是虚无的。我在读张的小说时,更多的体会是现实的苍凉和生命的疑问。

一个浪漫主义者读张爱玲的小说,将会是一种极其痛苦的折磨:因为要承受从梦想的巅峰跌落至现实底谷的打击。

于是张爱玲说: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爬满了虱子。

张爱玲《倾城之恋》读后感2

张爱玲,这一廓在我心中没有多少月光的月亮,读她的作品,就如在原本漆黑的夜里更品其平添的一份凄凉。她在苍凉的基调中刻画一个个悲哀的女性。她极度不满“过渡阶段新时代”女性的生存状况,于是,基于对文化败落命运的思考,把笔下的女性推向绝望。别人评价她做为一个职业女性,思想尚停留在“旧制度”间,认为结婚找个安乐窝比在社会上打拼更适合女性。而我认为,是当时的社会逼她产生无奈的思想,于是,她逼笔下的女主角一个一个看似自愿其实无可奈何得往火坑里跳。

很多人以为《倾城之恋》中白流苏想依靠范柳原的婚姻关系摆脱白公馆的时间。甚至有些人取笑白的弥顽不灵。在我看来,她是迫不得已的,她除此出路外无从选择。

白流苏已经结过一次婚,已经从白公馆逃出过一次。张虽然没有直接描述白与前夫的生活状况,但从众人口中旁敲侧击。当得知前夫逝世时,大家劝她回去,白先是淡淡道:“离过婚了,又去做他的寡妇,让人家笑掉了牙齿!”三爷劝说:“六妹,话不是这么说。他当初有许多对不起你的地方,我们全知道……”从着里可以看出,白在前夫家是不幸的,这中不幸不仅仅自己感受到,而是“大家都知道”的。在三爷的另一段话中加以追究:“想当初你哭哭啼啼回家来,闹着要离婚,怪只怪我是个血性汉子,眼见你给他打成那个样子,心有不忍……”中更证实了所谓的婚姻安乐窝实际上鸡犬不宁。我们暂且不追究白在夫家为人处事如何,从“她一嫁到婆家,丈夫就变成了败家子。

回到娘家来,眼见得娘家就要败光了——天生的扫帚星!”可以看出前夫的品性恶劣。那么,这段婚姻的失败不是不幸,而是脱离虎口。回娘家也是理所当然的.依靠。但亲人并没有给她多少安慰,甚至把她当作耻辱的典范,把她捻出去都嫌浪费工夫。文中道:“白公馆里对于流苏的再嫁,根本就拿它当一个笑话,只是为了要打发她出门,没奈何,只索不闻不问,由着徐太太闹去。”可见,她在娘家中已经丝毫没有地位,这些情人比陌生人还要可怕。女人最苦莫过于在外面受了伤害投靠最亲的人却遭到抛弃,而且把她当作笑料。其实娘家人也有苦恼:既想着把她轰出去,又苦于没地方着落。好在,出现了性格怪癖的范柳原。

张爱玲《倾城之恋》读后感3

一个离了婚的女人,生活在封建的时代里,那就是白流苏。我觉得白流苏是一个有现代精神的女性,在封建的大环境下,离了婚已实属不得了,而白流苏却愿意为自己的未来,自己的爱情再放手一搏,相比之下其他深居简出的大家闺秀门,即使离了婚,也不会如此。毕竟压在他们身上的几座大山不是说说就可以搬走的。

白流苏和范柳原的相识相知很大程度上是拜白公馆那些人所赐,若他们不是对流苏冷嘲热讽,而是对流苏嘘寒问暖,流苏或许也就在家人的温暖下缓缓愈合伤口直至成为一个姿色全无的的老女人,也就不可能和认识一个多金公子哥范柳原。而白流苏又是一个爱情至上的人,即使他在白公馆处于那么尴尬的地位,却依就没有答应范柳原做他的情妇。骨子里还是有一种清高的小姐模样。直到最后,又到秋叶飘零时,流苏才发现自己已经老了,岁月容不得他再拖,于是才在一栋别墅里老老实实的当起了他范柳原的情妇,起码,心里还有一种依靠相伴。本以为自己将这么度过一生时,战争的突然爆发成就了流苏和范柳原的婚姻,所以说,流苏无疑是幸运的。爱情毕竟是短暂的,况且流苏和范柳原之间的爱情不像是爱情,更像是一种惺惺相惜,所以唯有用婚姻,才能维系彼此之间的关系。

在几座大山的重重压迫之下,白流苏的爱情故事走的还算圆满,缺多少夹杂着些许无奈之意。

第二篇:张爱玲倾城之恋读后感

篇一:张爱玲倾城之恋读后感

书中一对守旧的男女,虽然有难能可贵的爱情,因为太自私精明算计的缘故,不太可能走向婚姻的,却因为一场战争成全了那段恋情。男男女女,弯弯绕绕的精明与机心,因为生死苦难的危机关头,倒成全了他们,成全他们不再变得自我保护精于算计,精于打算环境,而难能安实走进平常的婚姻。柳原也不再在流苏耳边说俏皮话了,他留着说给别的女人听。他将流苏当自家的女人看待。

战乱时期,香港沦陷的日子,他们讲究不起来。每日去菜场买菜,过紧紧巴巴的油盐日子。是在一位落难的访客来临,柳原才突然介绍说,他娶了流苏作太太呢。他不过是一个自私的男人,她也不过是一个自私的女人,在兵荒马乱的年代,个人主义是无处容身的。可是总有地方容得下一对平凡的夫妻。

白流苏是一个离过婚的女人,在那暧昧的时代和同样暧昧的旧上海,离婚恐怕还是要受道德谴责的。白公馆是守旧的,他们“用的是老钟。他们的十点钟是人家的十一点。他们唱歌唱走了板,跟不上生命的胡琴。”“白公馆有这么一点像神仙的洞府:这里悠悠忽忽过了一天,世上已经过了一千年。可是这里过了一千年,也同一天差不多。”离了婚的白流苏,少不了受家人的指点。当她的钱财被盘剥净之后,她在家里的存在成了拖累和多余。为了逃脱守寡的命运,她的出路,除了另一个男人的怀抱以外,再无其他,寂寞倒是其次。她希望得到一纸婚约。她觉得一个男人若能以婚姻的形式接受一个女人,心里必定会沉潜下来很多东西,也就是白流苏期翼的那一点点“真”,但或许仍是无关爱情的。

范柳原是一个海外归来的浪子,本是无根的浮萍,四处飘摇。加上生活的纸醉金迷,便把“女人看成他脚底下的泥”。他不相信也不敢指望爱情和婚姻。但他的内心深处却渴望安稳。他知道白流苏不爱他,却仍不只一次的问:“你爱我吗?” 面对白流苏的反问,他冷冷的说“我不至于那么糊涂,我犯不着花了钱娶个对我毫无感情的人来管束我„„”爱情在他眼中成了一种“遥不可及的想望”他渴望得到却吝啬付出,他甚至认为 婚姻就是长期卖淫

在浅水湾一边山的高墙下,范柳原对流苏说:“这堵墙,不知为什么使我想起地老天荒那一类的话。„„有一天,我们的文明整个的毁掉了,什么都完了——烧完了、炸完了、坍完了,也许还剩下这堵墙。流苏,如果我们那时候在这墙根底下遇见了„„流苏,也许你会对我有一点真心,也许我会对你有一点真心。”

爱情总是发生在自私的男人和自私的女人之间。各自为了扞卫那一点自由或者追逐物质上的算计相互不妥协。当终于有一天,精神上的追求再寻不到现实的依托时,两个人方始彼此亲近。但究竟与爱情不大相干。

流苏的状况是当时社会背景下女性的代表,流苏算是有点觉悟的女性。她意识到这家不能呆下去了,意识到再也不能靠任何人了——包括不能靠柳原,“范柳原真心喜欢她么?那倒也不见得。他对她说的那些话,她一句也不相信。她看得出他是对女人说惯了谎的。她不能不当心——她是个六亲无靠的人。她只有她自己了”。她也想去找点事做,凭自己的能力养活自己,为自己撑一边天。但是“了个低三下四的职业,就失去了淑女的身份。那身份,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尤其是现在,她对范柳原还没有绝望,她不能先自贬身价,否则他更有了借口,拒绝和她结婚了。因此她无论如何得忍些时”。她是个有点觉悟的女性,只是觉悟得不够彻底。她有了独立的思想,却没有行动的勇气。只敢想想而已,而不敢行动的原因是什么呢?原因在于:社会给一个女人的社会地位社会价值下定义的准则是她身边的男人。身边男人地位高,对她好,那么女人则华贵幸运;女人没地位独独对她好,那么女人则面上很有光彩;男人地位高,对她不提也罢,就是女人活该如此(此种女人一般贱,至少还有点绑住男人分家产的成就)至少表面上还是光彩的;若男人又无能又得倒贴又对她不好,那就怪女人活该命太贱。所以,流苏除了以柳原为目标,又怎么敢轻举妄动呢?

可惜,柳原是个精刮的人。没有带给她多大的满足感。只是让她掉进了一个别人看似美梦的恶梦。

柳原先是唯恐别人不议论他们,让流苏百口莫辩无法说清楚他和柳原的实际关系,只管人喊了“范太太”。又给了她甜蜜的讽刺。让流苏爱着他又恨着他,更恨自己不争气。于是,她提出回白公馆。回了家才意识到:什么是争气呢?离开他不是为自己争气,反倒变成“杀了她还嫌脏刀”的女人。只有呆在柳原身边,只有如此。不管他多恶毒,只有如此,才能昂头做人。于是,她屈服了。“固然,女人是喜欢被屈服的,但是那只限于某种范围内。如果她是纯粹为范柳原的风仪与魅力所征服,那又是一说了,可是内中还搀杂着家庭的压力——最痛苦的成份。”在最痛苦成分的配合下,她连思想都屈服了,她的觉悟完全消失。接着是争取进入她和柳原围城。虽然是空城,但至少她当上了社会上那种至少表面上挺有面子的女人了。于是她值得大家羡慕、值得大家效仿。

因此。我觉得《倾城之恋》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爱情故事,它没有缠绵悱恻,浓艳香丽的情节,这是一篇小说也是一篇传奇,而它的传奇色彩充分体现在白流苏和范柳原在情场上真假莫辨,亦虚亦实的感情纠葛中。他们一个是旧式大家族中的新式女人,想要创造自己的命运;一个是现代风月场上的偶露真情的调情高手,范柳原对白流苏有一点爱意,但这点爱意不足以让他承担起婚姻的责任,白流苏只要一纸婚约,她知道爱情不能长久,而婚姻却能提供生存所需的一切,她只是想生存,生存得好一点。在绵绵情话营造成的甜腻的气氛中,展开的却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他们各自设了精妙的陷阱,期待能猎获对方,却都不能如意。双方既有爱的真意又有相互算计的精明,在张爱玲的笔下他们这对自私的男女终于因为战争这个非人力因素而走到了一起。

篇二:张爱玲倾城之恋读后感

《倾城之恋》讲述的是发生在民国时期的一段爱情故事,故事发生在香港,上海来的白家六小姐白流苏,曾经历了一次失败的婚姻,后来回到自己家中生活的时候在亲戚间备受冷嘲热讽,看尽世态炎凉。因一次陪伴妹妹到香港相亲,偶然认识了妹妹的相亲对象多金潇洒的单身汉范柳原,便拿自己当做赌注,远赴香江,博取范柳原的爱情。就在范柳原即将离开香港时,日军开始轰炸浅水湾,范柳原折回保护流苏。在此生死交关之时,两人许下天长地久的诺言。

白流苏和范柳原的爱情发生在战乱之际。在我看来,作者想要通过《倾城之恋》这个标题表达的是不是指他们的爱恋若非“倾城”,就难以成就了呢?流苏和柳原看似甜蜜般配,言辞嬉笑有趣,但实际上他们之间的爱情却是摇晃不定的,流苏不一定深爱柳原,柳原也不见得非她不可,他们之间的相遇,()相恋,只是顺应着命运的齿轮,一步一步的嵌套而成的。若不是有了最后日军攻打香港浅水湾,范柳原折回与流苏共度患难,从而在生死相关之际许下诺言,或许也就不能成就这一段浪漫的爱情了。

篇三:张爱玲倾城之恋读后感

昨天刚刚看完了张爱玲的《倾城之恋》小说集,其中收入张爱玲在二十世纪四十年代创作的重要作品,包括《金锁记》、《倾城之恋》、《沉香屑:第一炉香》、《红玫瑰与白玫瑰》等十六篇中短篇小说。

第三篇:张爱玲倾城之恋读后感

张爱玲倾城之恋读后感(一)

是夜,窗外小雨淅沥,十分安静。一向热闹甚至有些浮躁的心顿时沉寂了下来,外在的纷扰一下被排空了。也许都是如此,人潮拥挤,我们忙着看热闹;形单影只,才开始写心情。只有在空旷寂静之时,我们才会去真正地倾听自己的呼吸、心跳,才会认真地去梳理杂乱的万千心绪。

找出《倾城之恋》,再读。

一直觉得张爱玲是个清冷的女子,用一双冷寂眼神看世间所有繁华热闹,写感情总是毫不留情地剥去种种温情的外表,直接暴露出人的本然,没有任何修饰。让人看了顿生悲凉。《白玫瑰与红玫瑰》中那段最为经典的话语“也许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就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饭黏子,红的却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短短几十字,就揭示一切男子真情下所有的本质。这个女子就是这样,将残忍的真话隐在自己淡淡的哀愁里不经意地说出来,让人分明感觉到悲哀却又拿她毫无办法。《心经》里父女之间的畸恋,《金锁记》中无爱的曹七巧,扭曲的人性,疯狂的报复,一切让人感觉的都是冰冷的,人与人之间最为温暖的感情,也只不过是一种利益的表达,这种种,只是人的一种绝望的挣扎。

而《倾城之恋》应该是张爱玲冰冷的笔下,唯一温暖而琐碎的爱情。可是这段情感的圆满又非常不幸地以一个大悲惨为前题为背景。那便是一个城市在战争中的陷落。其中生、死、离、别,都只在毫厘之间,只有片刻之差,所有的一切都拳在命运手里,故事里的男女主人公只是命运手中牵串拉扯的玩偶,比起外界的力量,他们的力量只是渺小,根本做不了主,他们能做的只是相爱,剩下的事,交给命运,而这一次,命运通过一场战争成全了他们。

柳原看着白流苏道:“这堵墙,不知为什么使我想起地老天荒那一类的话„有一天,我们的文明整个的毁掉了,什么都完了——烧完了,炸完了,坍完了,也许还剩下这堵墙。流苏,如果我那时候再在这墙根底下遇见了„流苏,也许我会对你有一点真心。”白流苏和范柳原这一对现实庸俗的男女,在战争的兵荒马乱之中被命运掷骰子般地掷到了一起,于“一刹那”体会到了“一对平凡的夫妻”之间的“一点真心”„„看到范柳原在电话里对白流苏说“生死契阔,与子相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时,不可抑制得哭了。这是一个爱情故事,却有别于时下的爱情故事,它没有那么强烈的肉欲,没有那么多的甜言蜜语,它有的,更多的,是一种带着淡淡哀伤的压抑的与时代与命运相系的感情。

小说中最经典的一句话,也是常常被人引用的,“他不过是一个自私的男子,她不过是一个自私的女人”,但终,一对自私的男女成就了一段俗世的真实的爱情。

也是,这也是张爱玲内心所期许所向往的,“可是总有地方容得下一对平凡的夫妻的。”也许爱情最大的快乐,莫过于做平凡的夫妻。“愿使岁月静好现世安稳”,正如她也曾经这样许愿。但终成空,只是镜花水月。

她那样清高孤傲的女子,写尽人间风月把世情看得玲珑剔透,也逃不过情的劫难。有一种人本质上冷而清冽,如张爱玲。不轻易付出,一旦投入,就凝聚所有光华,烧得炙热璀灿,爱得千回百转。为了胡兰成,她说“见了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里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为了他,她原谅了他跟另一个女人一起,甚至生活费却仍然是她给的。于胡兰成的种种自私、劣迹,种种遭常人谴责处,而张爱玲仅仅一句说话:“因为懂得,所以慈悲。”就将所有言语化为烟灰。为了爱情,她这样一个孤高的女子,也变得卑微,将自己低到尘埃里,只求一段平凡的爱情,但,她全身心的付出也终只换回满心神伤和黯然憔悴。

因为懂得,所以慈悲。但这个曾经懂她的人,终让这朵开在尘埃里的花萎谢了。

张爱玲倾城之恋读后感(二)

有人说张爱玲的小说除了《倾城之恋》以外,都是悲剧的结尾。在我看来,《倾城之恋》虽是成全了白、柳的一段姻缘,但实则以世俗的表象虚掩了真正的悲凉,越发比悲剧更像悲剧。日记四年级日记

白流苏,一个离过婚的女人。在那个暧昧的时代和同样暧昧的旧上海,离婚是要受道德谴责的。而白公馆无疑属于守旧的那一派,“他们家用的是老钟,他们的十点钟是人家的十一点,他们唱歌唱走了板,跟不上生命的胡琴。”离了婚的白流苏,少不了受家人的指戳。一应钱财盘剥净尽之后,她的存在无疑成了拖累和多余。她的出路,除了另一个男人的怀抱以外,恐怕再无其他了。

范柳原,一个海外归来的浪子,本是无根的浮萍,四处飘摇。加上生活的纸醉金迷,便把“女人看成他脚底下的泥”。爱情和婚姻原是他不相信,也不敢指望的。但他内心深处是渴望安稳的。

爱情总是发生在自私的男人和自私的女人之间。就这样,两个各怀鬼胎的人遇到一处,展开了一场相互试探的爱情攻防战。白流苏的目的显而易见,她希望他能承诺她一纸婚姻。一个男人。而柳指望的是那个安稳于是两人各自为了扞卫那一点自由或者追逐物质上的算计,相互不妥协。当终于有一天,精神上追求再寻不到现实的依托时,两个人方始彼此亲近。

在连续的试探之后,流苏没有寻到半点进展,索性有些气急败坏,遂恼了起来:“你干脆说不结婚,完了!还绕得大弯子!什么做不了主?连我这样守旧的人家,也还说‘初嫁从亲,再嫁从身’哩!你这样无拘无束的人,你自己不能做主,谁替你做主?”接着更是赌气狠下心来从香港辗转回到上海。家里是早容不下她的,这次又加上了“淫荡”的恶名。可见她不惜为争取婚姻冒了极大的险。此时,心迹更是表露无疑,思忖再寻个职业,也怕自贬了身价,被柳原瞧不起,“否则他更有了借口。拒绝和她结婚了。”权衡的结果是:“无论如何得忍些时”。这是在和自己打赌。她并不见得有多大胜算的把握。如果柳原还再来找她,就算赢了一步,这是她此时的底线。果然,过了些时日,香港来了电报。她心里自然安定了许多,也将自己放开了些,同他上了床,虽然不见得是主动,但也并没有拒绝。然而,此时,“他们还是两个不相干的人,两个世界的人”。

人说“若能以婚姻的形式接受一个女人,心里必定会沉潜下来很多东西”,也许这就是白流苏期翼的那一点点“真”。

在《倾城之恋》中白流苏只是一个生长在大家庭中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女子。她离了婚,在一个特定的机会下结识了范柳原。我一直很喜欢这段话:“在日常世界里,他们间存在一场征服的战争,他们内心明争暗斗。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她只喜欢他用更优厚的条件前来议和。但是在这个不可理喻的世界里,谁知道是什么因,什么果?谁知道呢,也许就是因为要成全她,一个大都市倾覆了。”也许流苏是幸运的,一场陷落让她等到了一个男人,一段婚姻。然而这终究是偶然的,正如张爱玲所说“到处都是传奇,可不见得有这么圆满的收场。”一个女人,把命运当作赌注,想来没有什么比这更可悲的了。

也有人说,范柳原同白流苏调情不过是为了男人的征服欲,因为她善于低头,容易掌控。这种说法是立不住脚的。凭范柳原的经验,玩弄女人于掌骨之中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更何况他从来不缺少女人。萨黑荑妮就是一例。他并不满足于这些,他在长久的游戏中早将生活堪破。烟花虽然极尽绚烂,总是稍纵即逝的,随后是更广阔的岑寂。他渴望安稳,渴望实在的温暖。这是他的理想,尽管此时并不切近。因此,他可以不在乎流苏的过去,不在乎她是否完美,单只看到她“善于低头”。

后来战争爆发,打破了浮在日常生活中表面的东西,成就了他们的感情。

那场战事催化了结果的到来。“流苏拥被坐着,听着那悲凉的风。她确实知道浅水湾附近,灰砖砌的那一面墙,一定还屹然站在那里。风停了下来,像三条灰色的龙,蟠在墙头,月光中闪着银鳞。她仿佛做梦似的,又来到墙根下,迎面来了柳原。她终于遇见了柳原。”“在这动荡的世界里,钱财、地产、天长地久的一切,全不可靠了。靠得住的只有她腔子里的这口气,还有睡在她身边的这个人。”此时,她终于真正的靠近他,有些懂得他了。一瞬间,他们达到了某种契合。“他们把彼此看得透明透亮,仅仅是一刹那的彻底的谅解,然而这一刹那够他们在一起和谐地活个十年八年”。最感动的是最后他们默默握着彼此的手的那夜,刹那间的了解和感动也够他们一起生活十年八年。这样的结局,即便是合,温暖之外更多的是荒凉。

末一段中张爱玲说:他收起了他的甜言蜜语把它们留给别的女人,这是好现象,说明在他眼里已经把她当作自己人,名正言顺的妻子。如此怅然的结局不无对爱情的挪揄嘲讽。

“他不过是一个自私的男子,她不过是一个自私的女人。在这兵荒马乱的时代,个人主义者是无处容身的,可是总有地方容得下一对平凡的夫妻。”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原是这样的选择。

范柳原到最后一刻也还是清醒的,“现在你可该相信了:‘死生契阔’,我们自己哪做得了主?„„”一个善于低头的女人,也许终会成为一个安分的妻。让他在劳累和放纵之余有一个去处。男人的归宿最终只是一个女人。

初读时,总觉得悲剧是女人的。现在方觉得,悲剧是女人的,也是男人的。

张爱玲倾城之恋读后感(三)

在这算不上传奇的传奇里,只有醉过才知酒浓,爱过才知情重。——题记

“在传奇里面寻找普通人,在普通人里面寻找传奇。”似乎张爱玲的写作都离不开这样一条矛盾的宗旨,但就是这样一种情感纠结,价值错位的安排,才使她在华彩益彰的文坛走出了自己的与众不同。

大凡传统的爱情模式都摆脱不了类似三毛、琼瑶古典浪漫唯美的神话格调。我们膜拜的爱情常态是“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的山盟海誓;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信誓旦旦。但在《倾城之恋》中,这种被我们视为必不可缺的元素却通通找不着影子。是的,里面也的确没有。

张爱玲的爱情惯性呈现的几乎是一种悖乎伦理,暴露人劣根性的病态。例如,《倾城之恋》中的女主角白流苏并不是琼瑶笔下冰清玉洁的大家闺秀,而是一个离过婚的,并有点灰颓的女子。男主角范柳原也并非是一个超凡脱俗的正人君子,顶多算个风流倜傥的富款大少。而他们之间摩擦出的爱情火花却并不亚于那些被圣化的男女。因为爱得世俗,所以才显得真实;因为不类同于爱情神话,所以它才成了世俗爱情里不可小觑的神话。

《倾城之恋》并未过多局限于以背景环境渲染人物。她顶多在故事的开头谈到:“白公馆有一点像神仙的洞府这里忽忽悠悠过了一天,世上却已经过了千年。”在这压抑的阐述里,我们不难想到生活在这馆里的主人公-----白流苏的单调和孤独。在旧式年代,流苏只能顺理成章地陷入价值观的误区,认为:一个女人再好些,得不到异性的爱,也就得不到同性的尊重。所以她急切想找到另一个能安放自己青春和情感的归宿。命运的调侃,让原本和自己妹妹宝络是一对的范柳原义无反顾地钟情于她。在范柳原的热烈追求中,她有过徘徊,有过退步,但再多行动和言语都是不能和心与之抗衡的。

范柳原说:“中国化的外国人,顽固起来,比任何老秀才都要顽固。”他对流苏的爱也确如自己所言------倔强,顽固。而也正是这种无所顾忌的放肆他才得以俘虏流苏铜墙铁壁的心。他出口成章的情话似很狡黠,但又让人顿生一种蠢蠢欲动中纯粹的被征服。流苏则觉得自己的最高理想是做一个冰清玉洁又富于挑逗性的女人。而这样两面性的女子身上散发的魅力注定不会被异性忽视,所以柳原这块磁铁不由自主地向这块冰冷的铁吸了过去。

作为爱情经典,《倾城之恋》确有与众作迥异的地方,譬如:爱情轨迹没个着实的起点和终点;爱情逻辑也没分个彻底的孰是孰非;最传奇的是《白桦林》是战争焚毁了一场苦等的爱情;而《倾城之恋》是战争成就了一段原本不可能的平凡爱情。

它的结局也确实像《西厢记》里所倡导的:有情人终成眷属。不错,流苏最终有了可以停泊,依靠的岸,只是这岸没有她想像中的结实。柳原给不了她所要的天长地久,所以她只能听着胡琴,在回忆的过程里寻找。也许正像《红与黑》中所说的:爱情可以超越理智。而如果一旦理智让步,我们只有沦为不折不扣的爱的奴隶,不过与其他奴隶不同的是:奴隶主是我们自己选的。也许也正像《围城》中透视的:婚姻只是感情幸福的一种,而不是全部;爱情的距离有时会由于亲情而被搁置得更加遥远。

可无论它属于何种,人还是得学会爱着,体味被爱着,而不问值得与不值得。流苏的爱情悲喜剧就像我曾写的一首韵味小诗:

香灭了,烟尽了,胡琴在暗夜里长嘶。

也许曾经的美丽还盖着一层保护色,也许海誓山盟的诺言还醒着。

而爱已无法回头,也无法在向前走。

曲终了,人散了,空余这座城市的伪装和寂寞。

也许往昔的回忆开了一扇窗,也许岁月会给个答案。

但爱已打不开,也无法再走进来。

心醉了,梦碎了,徒留独角戏的心酸和疲惫。

也许逝去的真实终究成幻影,也许坚强的背后流淌着涩涩的泪。

但别忘了,金玉王朝爱的天国里有另一种天长地久,是的,还有另一种天长地久„„

张爱玲倾城之恋读后感(四)

香港的陷落成全了她。但是在这不可理喻的世界里,谁知道什么是因,什么是果谁知道呢,也许就因为要成全她,一个大都市倾覆了。成千上万的人死去,成千上万的人痛苦着,跟着是惊天动地的大改革„„流苏并不觉得她在历史上的地位有什么微妙之点。她只是笑盈盈地站起身来,将蚊烟香盘踢到桌子底下去”。——摘自《倾城之恋》

这是在这篇文章甚至说在张爱玲的所有作品中我最喜欢的一句话,仿佛有无尽的宿命在里面,是不是只有在这样的一种无奈的情况下,白流苏与范柳原的爱情才有她们的安身立命的地方呢这种相依相偎是不是又是真正的爱情呢也许爱情在他们之间,更像一场游戏,两个人的交易。

流苏是一个坚强的女子,在压抑,畸形的生活环境里,选择了出逃。她大胆地顶着众人的唾弃与前夫离婚,这是她的勇气。可同时,她始终是一个在经济上柔弱、无助的女子,逃离的方式只能是依靠男人来寻找自己的栖息之地,于是她必须妥协。现实与性格间的矛盾,让她不得不学会算计。不幸的命运让她学会保护自己,却又让她这份简单、真挚的情感徘徊在疑虑、猜忌、金钱、责任、虚荣之上了。但这又怎能怪她呢她承认柳原是可爱的,给了她美妙的刺激,但是她跟他的目的究竟是经济上的安全。说到柳原,他又何尝不是这样呢青年时期同样有着一段不愉快回忆的他性格怪癖,无意于家庭。对于爱情他根本无法驾驭,无法给予对方承诺和信心。也许或者说一定,他曾经只是把流苏看作是那很多个里面的一个,新鲜过后,各拍两散,责任不需要,爱情只是调剂,而流苏也自然知道这一点,“炸死了你,我的故事就该完了。炸死了我,你的故事还长着呢!”流苏的心中,自然是知道柳原的,她也明白只有这场关于这个城市的劫难才成全了她们。战争带来的是残缺,可为流苏和柳原带来的却是一嘲圆满”。偶然的倾城,让他们抛却了所有,让他们从捉迷藏式的精明走到冲破一切的结合——流苏得了名份,柳原也甘愿担起了责任。战争让人变得真实。死亡下,忽然感觉瞬间的变化即是烟消云散、阴阳相隔,容不得你有半点犹疑,因为生死只在顷刻,金钱、权利、美色等等都不重要了,能抓住的只有现在,只有身边尚存气息的他(她)。

“他不过是一个自私的男子,她不过是一个自私的女人。在这兵荒马乱的时代,个人主义者是无处容身的,可是总有地方容得下一对平凡的夫妻。”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原是这样的选择。

范柳原到最后一刻也还是清醒的,“现在你可该相信了:‘死生契阔’,我们自己哪做得了主„„”一个善于低头的女人,也许终会成为一个安分的妻。让他在劳累和放纵之余有一个去处。男人的归宿最终只是一个女人。

喜欢小说中的一段话:“流苏到了这个地步,反而懊悔她有柳原在身旁,一个人仿佛有了两个身体,也就蒙了双重危险。一颗子弹打不中她,还许打中他。他若是死了,若是残废了,她的处境更是不堪设想。她若是受了伤,为了怕拖累他,也只有横了心求死。就是死了,也没有孤身一个人死得干净爽利。她料着柳原也是这般想。别的她不知道,在这一刹那,她只有他,他也只有她。”

两个人之间那一丝丝的温情,在一瞬间,让时间成为永恒。这一刻交织的情感该是幸福存在的道理吧。如果这可以叫做-爱情,那么就算是吧。可我更觉得这是一种悲凉。假如没有战争,两人将依然活在自己背负的壳中慢慢前行,谁也不会为对方付出真心。他们会按自定的生活轨迹走下去,看似丰盛,却是苍白悲哀。

初读时,总觉得悲剧是女人的。现在方觉得,悲剧是女人的,也是男人的。

一个大变故改变了一切,但如果是为了成就这样一段恋情,代价未免太大了,而且这样的偶然性几近为零。

这样的爱情,或许只能童话中存在。

张爱玲倾城之恋读后感(五)

有人说张爱玲的小说除却《倾城之恋》以外,都是惨剧的尾巴,张爱玲倾城之恋读后感搜罗各种《倾城之恋读后感》。在我眼里,《倾城之恋》虽是玉成了白、柳的一段姻缘,但实则以世俗的表象虚掩了真正的悲惨,更加比惨剧更像惨剧。

爱情老是发生在自私的汉子和自私的女人之间。各自为了捍卫那一点儿自由或追赶事物上的算计儿彼此着不让步。当终于某天,精力上的寻求再寻不到现实的依托时,两个人方始彼此亲密而接近。但事实与爱情半大相干了。这时辰各自面临的人儿都成了品类物,可以替代的。如果是换了些时辰,换了个光景,他对面容或是另外1个女人,她对面也容或是另外1个汉子。

白流苏是1个离过婚的女人。在那样子暧昧的时代和同样暧昧的旧上海,仳离生怕照旧要受品德训斥的。白公馆没有疑难是保守的,她们“用的是老钟。她们的十点钟是人家的10月1日点。她们唱歌唱走了板,跟不上生命的京胡。”“白公馆有恁地一点儿像仙人的洞府:这里悠悠忽忽过了一天,世界上已颠着末一千年。可是这里过了一千年,也统一天差未几。”离了婚的白流苏,少没完受家人的指戳。一应财帛盘剥殆尽然后,她在家里的存在没有疑难成了拖累和骈枝。她的出路,除了另外1个汉子的怀抱以外,再无其它。孤独倒是其次。

范柳原,1个海外回来的荡子,本是无根的浮萍,四下里飘飖。加上糊口的纸醉金迷,便把“女人当作他脚底下的泥”。爱情和婚姻原是他不网上购物哪个网站好信赖,也不敢期望的。但他心田深处是渴望牢固的。

如许的两个各怀鬼胎的人碰到一处,睁开了一场彼此试探某人的爱情攻防战。白流苏的目的显而易见,她但愿他能承诺她一纸婚姻。1个汉子若能以婚姻的情势接管1个女人,心中肯定会沉潜下来很多东西,也就是白流苏期翼的那一点儿点“真”,或许仍是无疼爱情的。

这即是她为什么一再自持,不想经他的激将,“auto投到他的怀里去”的缘故原由。在持续的试探某人然后,流苏没有寻到半点进展,索性有些气急败坏,遂末路了起来:“你爽性说不成婚,不完了!还绕得大弯子!啥子做没完主?连我如许保守的人家,也还说'初嫁从亲,再嫁从身'哩!你如许自由自在的人,你本身不克不及做主,谁替你做主?”接着更是赌气狠下心来从自由贸易港展转回到上海。家里是早容不下她的,这次又加上了“淫荡”的坏名声。可见她不吝为争夺婚姻冒了极大的险。此时,心迹更是流露没有疑难,思忖再寻个生业,也怕自贬了身价,被柳原瞧不起,“不然他更有了捏词。拒绝和她成婚了。”权衡的成果是:“不管怎样得忍些时”。这是在和本身打赌。她其实不看出来有多大胜算的驾驭。如果柳原还再来找她,就算赢了一步,这是她此时的底线。果真,过了些时日,自由贸易港来了电报。她心中天然稳固了许多,也将本身放开了些,同他上了床,虽然不看出来是主动,但也并无拒绝。然而,此时,“她们照旧两个无干的人,两个世界的人”。

她决不甲醛清除会特此抛却,因想:“没有婚姻的保障而要持久捉住1个汉子,是一件艰巨的、痛苦的事,险些是不成能的。”但此时柳原给了她屋子和破费财帛,至少她可以真正地脱离了白公馆。事物上的满足,让她对婚姻的追赶暂时置后,且说“管它呢!”。到尽头她是不爱他的,她只认可“柳原是使人喜爱的„她跟他的目的事实是经济上的安全。”恒久以来的疲于应付,也只是为了“媚谄于柳原”。如今目的已使成为事实了泰半,至少使成为事实了曲线救国。

范柳原早猜准了白的心思。开始就问“你爱我么?”流苏的回覆他自是不肯信赖。“某天,咱们的文明全般的销毁了,啥子都完了,--烧完了,炸完了,坍完了,也许还其余这堵墙„如果咱们阿谁时辰在这墙根儿底下碰见了„也许你会对我有一点儿真心,也许我会对你有一点儿真心。”对糊口,他比她看得通透。爱情原不是你我能做得了主的。虚假的东西来得其实不成靠。“我犯不开花了钱娶1个对我一无情感的人来管制我”,这话听起来再直接不外。云云牺牲了自由和金钱换来的婚姻价钱太大,对他来讲“那太不公平允”。在他眼里,成果只能有一种,那就是要比及天荒地老的时辰才气有分晓。然而流苏其实不懂得他,因此他才说“我要你懂得我!”。

也有人说,范柳原同白流苏调戏不外是为了汉子的征服欲,因为她善于低头,容易掌控。这种讲法是立不住脚的。凭范柳原的经验,玩搞女人于掌骨之中是一件很容易的工作,更况且他起根不缺乏女人。萨黑荑妮就是一律。他其实不满意足于这些,他在恒久的游戏中早将糊口堪破。烟花虽然极尽绚烂,老是电光石火的,随即是更广漠的岑寂。他渴望牢固,渴望真格的和煦。这是他的抱负,尽管此时其实不贴近。因此,他可以不屑流苏的已往,不屑她是不是完善,单只瞅见她“善于低头”。可是,这远远不敷。

终于,那场战事催化了成果的到来。“流苏拥被坐着,听着那悲惨的风。她明明懂得浅水湾相近,灰砖砌的那一壁墙,肯定是还屹然站在那里。风停了下来,像三条灰色的龙,蟠在墙头,月光中闪着银鳞。她好像做梦是的,又降临墙根儿下,顶头来了柳原。她终于碰见了柳原。”“在这动荡的世界里,财帛、地产、海枯石烂的一切,全不成靠了。靠得住的只有她腔子里的这口气,还有睡在她身旁的这个人。”此时,她终于真正的靠近他,有些懂得他了。一刹时,她们到达了某种契合。“她们把彼此看得透明透亮,仅只是一刹那的彻底的体谅,然而这一刹那够她们在一路调和地活个十年八年”,这种彼此让步毕竟是短暂的,后面掩着的平庸、噜苏、粗俗的糊口留给不雅者的是一串省略号。

“自由贸易港的陷落玉成了她”,这里只夸大了“她”,范柳原傲然苦守着本身的生命哲学,这一场轰炸不外是炸毁了贰心中的轻浮急躁和他的烟花梦。存亡契阔,在灭亡边缘存活下来的人,也许比以往不论什么时辰更增强烈地意想到,没有比一双手更真格的东西了。

“他不外是1个自私的须眉,她不外是1个自私的女人。在这动荡不安的时代,本位主义者是无处容身的,可是总有处所容得下一对普通的伉俪。”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原是如许无奈的选择。

“可是在这个不成理喻的世界里,谁懂得是啥子因,啥子果?谁懂得呢,也许就是因为要玉成她,1个多数市颠覆了。”也许流苏是幸运的,一场陷落让她比及了1个汉子,一段婚姻。然而这毕竟是间或的,正如张爱玲所说“处处都是传奇,可不看出来有恁地圆满的收场。”1个女人,把运气当作赌注,想来没有啥子比这更使人悲伤的了。

范柳原到最后一刻也照旧清醒的,“此刻你可该信赖了:'死生契阔',咱们本身哪做得了主?„”1个善于低头的女人,也许终会成为1个循分的妻。让他在劳顿和放纵之余有1个行止。汉子的归宿终极只是1个女人。

初读《倾城之恋》时,总感觉惨剧是女人的。此刻方感觉,惨剧是女人的,也是汉子的。

倾城之恋履历了自由贸易港沦陷如许的1个配景,明明够得上倾城,故事中两个精明的男性和女性主角的故事.文写于一九四三年玄月,我没去考证张爱玲与胡兰成是发生在阿谁时间的,却总感觉这个故事中有她们的身影.柳原是有过爱人的,流苏一直所畏惧的也是柳原不克不及与她成婚而只是想把她当成恋人如许不正经的成果.胡兰成原也是有爱人的,并且还有个护士的小恋人.总感觉流苏那许多的感触感染和心境都是张爱玲本身曾经有过的.想起流苏还真是1个隧道的旧上海的女孩,精明的规划谋划着本身的一身,自持的计算着许多得掉,而当情感应临的时辰,再怎么精明都沦陷了,原先所计算的也顾不得了.张爱玲是仁爱的,她给了流苏1个好的称得顶好的了局,也许这也是她本身所但愿而得不到的了局,让它在流苏身上使成为事实了.原来总感觉王安忆笔下的王琦瑶是隧道的旧上海女孩,此刻才突然觉悟,真正旧上海的女孩也只有张爱玲才气塑造.王琦瑶比之流苏多了许多哲性少了许多女孩该有的精明而显得虚假惨白.试着想想1个大白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原理的女人又怎么会去参加上海蜜斯的竞选,会沦完工李主任的女方情人,又怎么会与康明逊那样子不记后果的疯狂,怎么会跟老克勒那末的荒诞乖张.王琦瑶身上所体现的旧上海女孩不是她的性格,是她在文革大跃进那种年月,也不忘记用蛋清敷手,召开salon,建造精细的西洋糕点下战书茶,如许的小资是旧上海女孩所独有的.而流苏那种小女孩的精明,那种计算,那种对本身人生的谋划,彻彻底底的1个旧上海女孩的形象,那种伶俐却又半大气的使人喜爱,原先仳离是因为她受过新教育,计算身份地位是因为她照旧生人在各人族的根蒂.旷世才女张爱玲的作品受到无数人的追捧,可她的煊赫家世却几乎没有人知道,张爱玲的太公父张印塘与李鸿章为世交。

张爱玲的祖父张佩纶平生颇富传奇色彩,23岁中进士、开始就是翰林,不长便任署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大夫。年轻气盛的他,凭着一支笔,参倒了许多的赃官蠹役,也获咎了不少人,被誉为清流健将,名震全国。中法战役时,以一介墨客统兵与洋枪洋炮的法国鬼子对阵,兵败后被朝廷革了职,发配到了边陲。数年后,其时权倾朝野的洋务派首脑李鸿章,很是赏识张佩纶的操行与才调,把本身23岁的大女儿李菊耦嫁给年届四十且已三婚的流放回来的罪臣;这在其时是一桩颤动京城以致全国的权门婚姻。《孽海花》活泼地记录了此段传奇,有诗为证:“篑斋(张佩纶号)学书未学战,战败逍遥走洞房”之句,打趣中多少有些调侃。张佩纶为迎娶李鸿章的令媛、知书达理、貌美如花的李菊耦,不吝重金购下南京闻名的豪宅--张侯府。听说其时的建筑主要有三幢,呈品字形漫衍,南侧一幢似为主楼,东西两楼各一连1个花圃。张佩纶将东楼定名为绣花楼,专为李菊耦即张爱玲的奶奶栖身。张佩纶学识赅博,其时与张之洞并驾,终一辈子生没世致力于研究《管子》,擅长奏议,著有《涧于集》、《涧于日记》。张佩纶晚年看透了政界上人情冷暖,坚辞了清廷以四品京堂的再次升引,并写下“袖中合有营屯策,懒向辕门更纪勋”等诗句以明志。1903年岁首初七,张佩纶病死于南京,终年56岁。

张爱玲的爸爸张廷重就生人在南京的这所都丽堂皇的张侯府内,并在这里迎娶了张爱玲的生母黄逸梵。李菊耦活着时便为她的儿子张廷重定下了这门婚事。1916年,两人成婚时都是二十岁,新娘子黄逸梵很是标致。然而,这个婚姻却是场惨剧。张爱玲说:“我妈妈还有时候辰讲她本身家畴前的事,可是她厌恶痛恨咱们家。当初说亲的时辰都是为了家世,葬送了她平生。”

黄逸梵亦是门庭煊赫,祖父黄翼升是清末长江七省海军提督。黄家在南京有大豪宅,人称黄军门提督府。1894年,黄翼升归天,享年七十六岁。他只有1个儿子黄宗炎(另二子早夭),多年之前及第,黄翼升为他捐了道台,承袭爵位后,便赴广西出任盐道。这位将门之子,婚后一直未有子嗣,到差前,家中便从长沙家乡买了1个屯子女孩给他做妾,怀孕孕后,将其留在南京。黄宗炎去广西到差,不到一年便染瘴气而亡,仅活了三十岁。黄宗炎身后,全家人都关注着姨父人的临产,1896年生下一女一男的双胞胎。女儿即是张爱玲的生母黄素琼(后改名为逸梵),是平生对张爱玲影响颇大的妈妈。男孩则是张爱玲的娘舅黄定柱。

张爱玲的爸爸这辈人寿,最耀眼的是她的“三大爷”张人骏(爸爸张廷重的堂兄)。张人骏是清代最后一任两江总督,总督府设在南京。如今南京长江路总统府内的孙中山临时大总统办公楼,就是张人骏任两江总督时所建,1910年竣工并投入使用的。张爱玲的爸爸张廷重颇有才调,靠父辈的荫福过着豪侈的糊口,没有啥子远雄心向,归属典型的纨绔后辈。

张爱玲的生母黄逸梵是1个了不得的女孩。她虽身世权门,但因为是小妾所生,父母早逝,因此童年其实不福祉。她缠过脚,但又深受五四新思惟的影响,20百年20年月出国留洋,学过油画,跟徐悲鸿、蒋碧微等都熟识,洗澡欧风美雨后,她已纯粹是1个新派女性了。作为张廷重的爱人,她无法宽容忍耐夫婿吸食大烟、嫖妓、娶姨父人,更看不惯他无所作为,终极两人的婚姻分裂,黄逸梵本人孤苦地死在异国异乡。婚姻解体后,张爱玲的爸爸就更自由了,索性把1个倡寮里的“老八”接进家门。

张爱玲的后母也是各人闺秀,是光绪帝师孙诒经的孙女儿,其父孙宝琦,曾经两度出任北洋军阀期间的国务院总理。孙宝琦治国治家均清白廉洁严明,子女个个操行肃静严厉,要得京城内的权门大户争相与孙家结亲,竟有“孙家的女儿各人抢”之说。孙用蕃是孙宝琦的第七个女儿,是在张家破落时嫁到张家的,并与张爱玲的爸爸白头到老,相携以终。但张爱玲与孙用蕃的抵牾很深,她还曾经打过这个后母一记耳刮子。

亲族的破落,家子的不幸运,父母的离异,都给张爱玲心田留下不成抹去的暗影,所以在她的作品里都能找到这种陈迹。在张爱玲小时辰的发展环境中,既流着浓浓的中国传统的血液,也吹着新颖的来自西洋的暖风。传统和现代、保守与鼎新、旧式与新潮,恰是在这种抵牾的共生与交叉中,培养了张爱玲日后冷艳的书契与绮丽的文才。西方汉教育界研究中国现代文学的势力巨子之

1、英文巨著《中国现代小说史》的笔者夏志清以为在中国现代小说中,当推张爱玲为熬头妙手。夏志清说,钱钟书的灵巧高明譬喻,沈从文的村落风景,描写上可与张爱玲比拟,但在乎象上只能让张爱玲独领风骚。张爱玲小说中的世界,都用视物感觉想象加以描绘,其华丽水平可与济慈媲美。其对女性脚色衣饰的描绘,更是直逼《红楼梦》。

第四篇:张爱玲倾城之恋全文

张爱玲的《倾城之恋》里,从腐旧的家庭里走出来的流苏,香港之战的洗礼并不曾将她感化成为革命女性,香港之战影响范柳原,使她转向平实的生活,终于结婚了,但结婚并不使他变为圣人,完全放弃往日的生活习惯与作风。

1上海为了“节省天光”,将所有的时钟都拨快了一小时,然而白公扪里说:“我们用的是老钟,”他们的十点钟是人家的十一点。他们唱歌唱走了板,跟不上生命的胡琴。

胡琴咿咿哑哑拉着,在万盏灯的夜晚,拉过来又拉过去,说不尽的苍凉的故事──不问也罢!……胡琴上的故事是应当由光艳的伶人来搬演的,长长的两片红胭脂夹住琼瑶鼻,唱了、笑了,袖子挡住了嘴……然而这里只有白四爷单身坐在黑沉沉的破阳台上,拉着胡琴。

正拉着,楼底下门铃响了。这在白公扪是一件稀罕事,按照从前的规矩,晚上绝对不作兴出去拜客。晚上来了客,或是凭空里接到一个电报,那除非是天字第一号的紧急大事,多半是死了人。

四爷凝身听着,果然三爷三奶奶四奶奶一路嚷上楼来,急切间不知他们说些什么。阳台后面的堂屋里,坐着六小姐、七小姐、八小姐,和三房四房的孩子们,这时都有些皇皇然,四爷在阳台上,暗处看亮处,分外眼明,只见门一开,三爷穿着汗衫短?,?开两腿站在门槛上,背过手去,啪啦啪啦打股际的蚊子,远远的向四爷叫道:“老四你猜怎么着?六妹离掉的那一位,说是得了肺炎,死了!”四爷放下胡琴往房里走,问道:“是谁来给的信?”三爷道:“徐太太。”说着,回过头用扇子去撵三奶奶道:“你别跟上来射热闹呀,徐太太还在楼底下呢,她胖,怕爬楼,你还不去陪陪她!”三奶奶去了,四爷若有所思道:“死的那个不是徐太太的亲戚么?”三爷道:“可不是。看这样子,是他们家特为托了徐太太来递信给我们的,当然是有用意的。”四爷道:“他们莫非是要六妹去奔丧?”三爷用扇子柄刮了刮头皮道:“照说呢,倒也是应该……”他们同时看了六小姐一眼,白流苏坐在屋子的一角,慢条斯理?着一双拖鞋,方才三爷四爷一递一声说话,仿佛是没有她发言的余地,这时她便淡淡的道:“离过婚了,又去做他的寡妇,让人家笑掉了牙齿!”她若无其事地继续做她的鞋子,可是手头上直冒冷汗,针涩了,再也拔不过去。

三爷道:“六妹,话不是这样说。他当初有许多对不起你的地方,我们全知道。现在人已经死了,难道你还记在心里?他丢下的那两个姨奶奶,自然是守不住的。你这会子堂堂正正的回去替他戴孝主丧,谁敢笑你?你虽然没生下一男半女,他的侄子多着呢,随你挑一个,过继过来。家私虽然不剩什么了,他家是个大族,就是拨你看守祠堂,也饿不死你母子。”白流苏冷笑道:“三哥替我想得真周到,就可惜晚了一步,婚已经离了这么七八年了。依你说,当初那些法律手续都是糊鬼不成?我们可不能拿着法律闹着玩哪!”三爷道:“你别动不动就拿法律来吓人,法律呀,今天改,明天改,我这天理人情,三纲五常,可是改不了!你生是他家的人,死是他家的鬼,树高千丈,落叶归根──”流苏站起身来道:“你这话,七八年前为什么不说?”三爷道:“我只怕你多了心,只当我们不肯收容你。”流苏道:“哦?现在你就不怕我多了心?你把我的钱用光了,你就不怕我多心了?”三爷直问到她脸上道:“我用了你的钱?我用了你几个大钱?你住在我们家,吃我们的,喝我们的,从前还罢了,添个人不过添双筷子,现在你去打听打听看,米是什么价钱?我不提钱,你倒提起钱来了!”

四奶奶站在三爷背后,笑了一声道:“自己骨肉,照说不该提钱的话。提起钱来,这话可就长了!我早就跟我们老四说过──我说:老四你去劝劝三爷,你们做金子,做股票,不能用六姑奶奶的钱哪,没的沾上了晦气!她一嫁到了婆家,丈夫就变成了败家子。回到娘家来,眼见得娘家就要败光了──天生的扫帚星!”三爷道:“四奶奶这话有理。我们那时候,如果没让她入股子,决不至于弄得一败涂地!”

流苏气得浑身乱颤,把一双?了一半的拖鞋面子抵住了下颔,下颔抖得仿佛要落下来。三爷又道:“想当初你哭哭啼啼回家来,闹着要离婚,怪只怪我是个血性汉子,眼见你给他打成那个样子,心有不忍,一拍胸脯子站出来说:‘好!我白老三穷虽穷,我家里短不了我妹子这一碗饭!’我只道你们年少夫妻,谁没有个脾气?大不了回娘家来个三年五载的,两下里也就回心转意了。我若知道你们认真是一刀两断,我会帮着你办离婚么!拆散人家夫妻,是绝子绝孙的事。我白老三是有儿子的人,我还指望着他们养老呢!”流苏气到了极点,反倒放声笑了起来道:“好,好,都是我的不是,你们穷了,是我把你们吃穷了。你们亏了本,是我带累了你们。你们死了儿子,也是我害了你们伤了阴骘!”四奶奶一把揪住了她儿子的衣领,把她儿子的头去撞流苏,叫道:“赤口白舌的咒起孩子来了!就凭你这句话,我儿子死了,我就得找着你!”流苏连忙一闪身躲过了,抓住了四爷道:“四哥你瞧,你瞧──你──你倒是评评理看!”四爷道:“你别着急呀,有话好说,我们从长计议。三哥这都是为你打算──”流苏赌气撒开了手,一迳进里屋去了。

屋里没有灯,影影绰绰的只看见珠罗纱帐子里,她母亲躺在红木大床上,缓缓挥动白团扇。流苏走到床跟前,双膝一软,就跪了下来,伏在床沿上,哽咽道:“妈。”白老太太耳朵还好,外间屋里说的话,她全听见了。她咳嗽了一声,伸手在枕边摸索到了小痰罐子,吐了一口痰,方才说道:“你四嫂就是这样碎嘴子,你可不能跟她一样的见识。你知道,各人有各人的难处,你四嫂天生的强要性儿,一向管着家,偏生你四哥不争气,狂嫖滥赌,玩出一身病来不算,不该挪了公账上的钱,害得你四嫂面上无光,只好让你三嫂当家,心里咽不下这口气,着实不舒坦。你三嫂精神又不济,支持这份家,可不容易!种种地方,你得体谅他们一点。”流苏听她母亲这话风,一味的避重就轻,自己觉得没意思,只得一言不发。白老太太翻身朝里睡了,又道:“先两年,东拼西射的,卖一次田,还够两年吃的。现在可不行了。我年纪大了,说声走,一撒手就走了,可顾不得你们。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你跟着我,总不是长久之计。倒是回去是正经。领个孩子过活,熬个十几年,总有你出头之日。”

正说着,门帘一动,白老太太道:“是谁?”四奶奶探头进来道:“妈,徐太太还在楼下呢,等着跟您说七妹的婚事。”白老太太道:“我这就起来,你把灯捻开。”屋里点上了灯,四奶奶扶着老太太坐起身来,伺候她穿衣下床。白老太太问道:“徐太太那边找到了合适的人?”四奶奶道:“听她说得怪好的,就是年纪大了几岁。”白老太太咳了一声道:“宝络这孩子,今年也二十四了,真是我心上一个疙瘩。白替她操了心,还让人家说我:她不是我亲生的,我存心?搁了她!”四奶奶把老太太搀到外房去,老太太道:“你把我那儿的新茶叶拿出来,给徐太太泡一碗,绿洋铁筒子里的是大姑奶奶去年带来的龙井,高罐儿里的是碧螺春,别弄错了。”四奶奶答应着,一面叫喊道:“来人哪!开灯!”只听见一阵脚步响,来了些粗手大脚的孩子们,帮着大妈子把老太太搬运下楼去了。

2四奶奶一个人在外间屋里翻箱倒柜找寻老太太的私房茶叶,忽然笑道:“咦!七妹,你打哪儿钻出来了,吓我一跳!我说怎么的,刚才你一晃就不见影儿了!”宝络细声道:“我在阳台上乘凉。”四奶奶格格笑道:“害臊呢!我说,七妹,赶明儿你有了婆家,凡事可得小心一点,别那么由着性儿闹。离婚岂是容易的事?要离就离了,稀松平常!果真那么容易,你四哥不成材,我干嘛不离婚哪!我也有娘家呀,我不是没处可投奔的。可是这年头儿,我不能不给他们划算划算,我是有点人心的,就得顾着这一点,不能靠定了人家,把人家拖穷了。我还有三分廉耻呢!”

白流苏在她母亲床前凄凄凉凉跪着,听见了这话,把手里的?花鞋帮子紧紧按在心口上,戳在鞋上的一枚针,扎了手也不觉得疼。小声道:“这屋子里可住不得了!……住不得了!”她的声音灰暗而轻飘,像断断续续的尘灰吊子。她仿佛做梦似的,满头满脸都挂着尘灰吊子,迷迷糊糊向前一扑,自己以为是枕住了她母亲的膝盖,呜呜咽咽哭了起来道:“妈,妈,你老人家给我做主!”她母亲呆着脸,笑嘻嘻的不作声。她搂住她母亲的腿,使劲摇撼着,哭道:“妈!妈!”恍惚又是多年前,她还只十来岁的时候,看了戏出来,在倾盆大雨中和家里人挤散了。她独自站在人行道上,瞪着眼看人,人也瞪着眼看她,隔着雨淋淋的车窗,隔着一层层无形的玻璃罩──无数的陌生人。人人都关在他们自己的小世界里,她撞破了头也撞不进去,她似乎是魇住了。忽然听见背后有脚步声,猜着是她母亲来了。便竭力定了一定神,不言语。她所祈求的母亲与她真正的母亲根本是两个人。

那人走到床前坐下了,一开口,却是徐太太的声音。徐太太劝道:“六小姐,别伤心了,起来,起来,大热的天……”流苏撑着床勉强站了起来,道:“婶子,我……我在这儿再也待不下去了。早就知道人家多嫌着我,就只差明说。今儿当面锣,对面鼓,发过话了,我可没有脸再住下去了!”徐太太扯她在床沿上一同坐下,悄悄的道:“你也太老实了,不怪人家欺侮你,你哥哥们把你的钱盘来盘去盘光了!就养活你一辈子也是应该的。”流苏难得听见这几句公道话,且不问她是真心还是假意,先就从心里热起来,泪如雨下,道:“谁叫我自己糊涂呢!就为了这几个钱,害得我要走也走不开。”徐太太道:“年纪轻轻的人,不怕没有活路。”流苏道:“有活路,我早走了!我又没念过两年书,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我能做什么事?”徐太太道:“找事,都是假的,还是找个人是真的。”流苏道:“那怕不行,我这一辈子早完了。”徐太太道:“这句话,只有有钱的人,不愁吃,不愁穿,才有资格说。没钱的人,要完也完不了哇!你就剃了头发当姑子去,化个缘罢,也还是尘缘──离不了人!”流苏低头不语。徐太太道:“你这件事,早两年托了我,又要好些。”流苏微微一笑道:“可不是,我已经二十八了。”徐太太道:“放着你这样好的人才,二十八也不算什么,我替你留心着。说着我又要怪你了,离了婚七八年了,你早点儿拿定了主意,远走高飞,少受多少气!”流苏道:“婶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像我们这样的家庭,哪儿肯放我们出去交际?倚仗着家里人罢,别说他们根本不赞成,就是赞成了,我底下还有两个妹妹没出阁,三哥四哥的几个女孩子也渐渐的长大了,张罗她们还来不及呢!还顾得到我?”

徐太太笑道:“提起你妹妹,我还等着他们的回话呢。”流苏道:“七妹的事,有希望么?”徐太太道:“说得有几分眉目了。刚才我有意的让娘儿们自己商议商议,我说我上去瞧瞧六小姐就来;现在可该下去了。你送我下去,成不成?”流苏只得扶着徐太太下楼,楼梯又旧,徐太太又胖,走得吱吱格格一片响。到了堂屋里,流苏欲待开灯,徐太太道:“不用了,看得见。他们就在东厢房里。你跟我来,大家说说笑笑,事情也就过去了,不然,明儿吃饭的时候免不了要见面的,反而僵得慌。”流苏听不得“吃饭”这两个字,心里一阵刺痛,哽着嗓子,强笑道:“多谢婶子──可是我这会子身子有点不舒服,实在不能够见人,只怕失魂落魄的,说话闯了祸,反而辜负了您待我的一片心。”徐太太见流苏一定不肯,也就罢了,自己推门进去。

门掩上了,堂屋里暗着,门的上端的玻璃格子里透进两方黄色的灯光,落在青砖地上。朦胧中可以看见堂屋里顺着墙高高下下堆着一排书箱,紫檀匣子,刻着绿泥款识。正中天然几上,玻璃罩子里,搁着珐蓝自鸣钟,机括早坏了,停了多年。两旁垂着朱红对联,闪着金色寿字团花,一朵花托住一个墨汁淋漓的大字。在微光里,一个个的字都像浮在半空中,离着纸老远。流苏觉得自己就是对联上的一个字,虚飘飘的,不落实地。白公扪有这么一点像神仙的洞府:这里悠悠忽忽过了一天,世上已经过了一千年。可是这里过了一千年,也同一天差不多,因为每天都是一样的单调与无聊。流苏交叉着胳膊,抱住她自己的颈项。七八年一霎眼就过去了。你年轻么?不要紧,过两年就老了,这里,青春是不希罕的。他们有的是青春──孩子一个个的被生出来,新的明亮的眼睛,新的红嫩的嘴,新的智慧。一年又一年的磨下来,眼睛钝了,人钝了,下一代又生出来了。这一代便被吸收到朱红洒金的辉煌的背景里去,一点一点的淡金便是从前的人的怯怯的眼睛。

流苏突然叫了一声,掩住自己的眼睛,跌跌冲冲往楼上爬,往楼上爬……上了楼,到了她自己的屋子里,她开了灯,扑在穿衣镜上,端详她自己。还好,她还不怎么老。她那一类的娇小的身躯是最不显老的一种,永远是纤瘦的腰,孩子似的萌芽的乳。她的脸,从前是白得像磁,现在由磁变为玉──半透明的轻青的玉。上颔起初是圆的,近年来渐渐的尖了,越显得那小小的脸,小得可爱。脸庞原是相当的窄,可是眉心很宽。一双娇滴滴,滴滴娇的清水眼。阳台上,四爷又拉起胡琴来了,依着那抑扬顿挫的调子,流苏不由得偏着头,微微飞了个眼风,做了个手势。她对镜子这一表演,那胡琴听上去便不是胡琴,而是笙箫琴瑟奏着幽沉的庙堂舞曲。她向左走了几步,又向右走了几步,她走一步路都仿佛是合著失了传的古代音乐的节拍。她忽然笑了──阴阴的,不怀好意的一笑,那音乐便戛然而止。外面的胡琴继续拉下去,可是胡琴诉说的是一些辽远的忠孝节义的故事,不与她相关了。

这时候,四爷一个人躲在那里拉胡琴,却是因为他自己知道楼下的家庭会议中没有他置喙的余地。徐太太走了之后,白公扪里少不得将她的建议加以研究和分析。徐太太打算替宝络做媒说给一个姓范的,那人最近和徐先生在矿务上有相当密切的联络,徐太太对于他的家世一向就很熟悉,认为绝对可靠。那范柳原的父亲是一个著名的华侨,有不少的产业分布在锡兰马来西亚等处。范柳原今年三十二岁,父母双亡。白家众人质问徐太太,何以这样的一个标准夫婿到现在还是独身的,徐太太告诉他们范柳原从英国回来的时候,无数的太太们紧扯白脸的把女儿送上门来,硬要推给他,勾心斗角,各显神通,大大热闹过一番。这一捧却把他捧坏了,从此他把女人看成他脚底下的泥。由于幼年时代的特殊环境,他脾气本来就有点怪僻。他父母的结合是非正式的,他父亲一次出洋考察,在伦敦结识了一个华侨交际花,两人秘密地结了婚。原籍的太太也有点风闻。因为惧怕太太的报复,那二夫人始终不敢回国,范柳原就是在英国长大的。他父亲故世以后,虽然大太太有两个女儿,范柳原要在法律上确定他的身分,却有种种棘手之处。他孤身流落在英伦,很吃过一些苦,然后方才获得了继承权。至今范家的族人还对他抱着仇视的态度,因此他总是住在上海的时候多,轻易不回广州老宅里去。他年纪轻的时候受了些刺激,渐渐的就往放浪的一条路上走,嫖赌吃着,样样都来,独独无意于家庭幸福。白四奶奶就说:“这样的人,想必喜欢是存心挑剔。我们七妹是庶出的只怕人家看不上眼。放着这么一门好亲戚,怪可惜了儿的!”三爷道:“他自己也是庶出。”四奶奶道:“可是人家多厉害呀,就凭我们七丫头那股子傻劲儿,还指望拿得住他?倒是我那个大女孩机灵些,别瞧她,人小心不小,真识大体!”三奶奶道:“那似乎年岁差得太多了。”四奶奶道:“哟!你不知道,越是那种人,越是喜欢那年纪轻的。我那个大的若是不成,还有二的呢。”三奶奶笑道:“你那个二的比姓范的小二十岁。”四奶奶悄悄扯了她一把,正颜厉色的道:“三嫂,你别那么糊涂!你护着七丫头,她是白家什么人?隔了一层娘肚皮,就差远了。嫁了过去,谁也别想在她身上得点什么好处!我这都是为了大家的好。”然而白老太太一心一意只怕亲威议论她亏待了没娘的七小姐,决定照原来的计画,由徐太太择日请客,把宝络介绍给范柳原。

3徐太太双管齐下,同时又替流苏物色到一个姓姜的,在海关里做事,新故了太太,丢下了五个孩子,急等着续弦,徐太太主张先忙完了宝络,再替流苏撮合,因为范柳原不久就要上新加坡去了。白公扪里对于流苏的再嫁,根本就拿它当一个笑话,只是为了要打发她出门,没奈何,只索不闻不问,由着徐太太闹去。为了宝络这头亲,却忙得鸦飞雀乱,人仰马翻。一样是两个女儿,一方面如火如荼,一方面冷冷清清,相形之下,委实使人难堪。白老太太将全家的金珠细软,尽情搜括出来,能够放在宝络身上的都放在宝络身上。三房里的女孩子过生日的时候,干娘给的一件巢丝衣科,也被老太太逼着三奶奶拿了出来,替宝络制了旗袍。老太太自己历年攒下的私房,以皮货居多,暑天里又不能穿着皮子,只得典质了一件貂皮大袄,用那笔款子去把几件首饰改镶了时新款式。珍珠耳坠子、翠玉手镯、绿宝戒指,自不必说,务必把宝络打扮得花团锦簇。

到了那天,老太太、三爷、三奶奶、四爷、四奶奶自然都是要去的。宝络辗转听到四奶奶的阴谋,心里着实恼着她,执意不肯和四奶奶的两个女儿同时出场,又不好意思说不要她们,便下死劲拖流苏一同去。一部出差汽车黑压压坐了七个人,委实再挤不下了,四奶奶的女儿金枝金蝉便惨遭淘汰。他们是下午五点钟出发的,到晚上十一点方才回家。金枝金蝉哪里放得下心,睡得着觉?眼睁睁盼着他们回来了,却又是大伙儿哑口无言。宝络沉着脸走到老太太房里,一阵风把所有的插戴全剥了下来,还了老太太,一言不发回房去了。金枝金蝉把四奶奶拖到阳台上,一?连声追问怎么了。四奶奶怒道:“也没有看见像你们这样的女孩子家,又不是你自己相亲,要你这样热辣辣的!”三奶奶跟了出来,柔声缓气说道:“你这话,别让人家多了心去!”四奶奶索性冲着流苏的房间嚷道:“我就是指桑骂槐,骂了她了,又怎么着?又不是千年万代没见过男子汉,怎么一闻见生人气,就痰迷心窍,发了疯了?”金枝金蝉被她骂得摸不着头脑,三奶奶做好做歹稳住了她们的娘,又告诉她们道:“我们先去看电影的。”金枝诧异道:“看电影?”三奶奶道:“可不是透着奇怪,专为看人去的,倒去坐在黑影子里,什么也瞧不见。后来徐太太告诉我说都是那范先生的主张,他在那里掏坏呢。他要把人家搁个两三个钟头,脸上出了油,胭脂花粉褪了色,他可以看得亲切些。那是徐太太的猜想。据我看来,那姓范的始终就没有诚意。他要看电影,就为着懒得跟我们应酬。看完了戏,他不是就想溜么?”四奶奶忍不住插嘴道:“哪儿的话,今儿的事,一上来挺好的,要不是我们自己窝儿里的人在里头捣乱,准有个七八成!”金枝金蝉齐声道:“三妈,后来呢?后来呢?”三奶奶道:“后来徐太太拉住了他,要大家一块儿去吃饭。他就说他请客。”四奶奶拍手道:“吃饭就吃饭,明知我们七小姐不会跳舞,上跳舞场去干坐着,算什么?不是我说,这就要怪三哥了,他也是外面跑跑的人,听见姓范的吩咐汽车夫上舞场去,也不拦一声!”三奶奶忙道:“上海这么多的饭店,他怎么知道哪一个饭店有跳舞,哪一个饭店没有跳舞?他可比不得四爷是个闲人哪,他没那么多的工夫去调查这个!”金枝金蝉还要打听此后的发展,三奶奶给四奶奶几次一打岔,兴致索然。只道:“后来就吃饭,吃了饭,就回来了。”

金蝉道:“那范柳原是怎样的一个人?”三奶奶道:“我哪儿知道?统共没听见他说过三句话。”又寻思了一会,道:“跳舞跳得不错罢!”金枝咦了一声道:“他跟谁跳来着?”四奶奶抢先答道:“还有谁,还不是你那六姑!我们诗礼人家,不准学跳舞的,就只她结婚之后跟她那不成材的姑爷学会了这一手!好不害臊,人家问你,说不会跳不就结了?不会也不是丢脸的事。像你三妈,像我,都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活过这半辈子了,什么世面没见过?我们就不会跳!”三奶奶叹了口气道:“跳了一次,说是敷衍人家的面子,还跳第二次,第三次!”金枝金蝉听到这里,不禁张口结舌。四奶奶又向那边喃喃骂道:“猪油蒙了心,你若是以为你破坏了你妹子的事,你就有指望了,我叫你早早的歇了这个念头!人家连多少小姐都看不上眼呢,他会要你这败柳残花?”

流苏和宝络住着一间屋子,宝络已经上床睡了,流苏蹲在地下摸着黑点蚊?香,阳台上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可是她这一次却非常的镇静,擦亮了洋火,眼看着它烧过去,火红的小小三角旗,在它自己的风中摇摆着,移,移到她手指边,她噗的一声吹灭了它,只剩下一截红艳的小旗杆,旗杆也枯萎了,垂下灰白蜷曲的鬼影子。她把烧焦的火柴丢在?盘子里。今天的事,她不是有意的,但无论如何,她给了她们一点颜色看看。她们以为她这一辈子已经完了么?早哩!她微笑着。宝络心里一定也在骂她,骂得比四奶奶的话还要难听。可是她知道宝络恨虽恨她,同时也对她刮目相看,肃然起敬。一个女人,再好些,得不着异性的爱,也就得不着同性的尊重。女人们就是这点贱。

范柳原真心喜欢她么?那倒也不见得。他对她说的那些话,她一句也不相信。她看得出他是对女人说惯了谎的,她不能不当心──她是个六亲无靠的人,她只有她自己了。床架子上挂着她脱下来的月白蝉翼纱旗袍。她一歪身坐在地上,搂住了长袍的膝部,郑重地把脸偎在上面。蚊香的绿?一蓬一蓬浮上来,直薰到脑子里去。她的眼睛里,眼泪闪着光。

隔了几天,徐太太又来到白公扪。四奶奶早就预言过:“我们六姑奶奶这样的胡闹,眼见得七丫头的事是吹了。徐太太岂有不恼的?徐太太怪了六姑奶奶,还肯替她介绍人么?这叫做偷鸡不着蚀把米。”徐太太果然不像先前那么一盆火似的了,远兜远转先解释她这两天为什么没上门。家里老爷有要事上香港去接洽,如果一切顺利,就打算在香港租下房子,住个一年半载的,所以她这两天忙着打点行李,预备陪他一同去。至于宝络的那件事,姓范的已经不在上海了,暂时只得搁一搁。流苏的可能的对象姓姜的,徐太太打听了出来,原来他在外面有了人,若要拆开,还有点麻烦。据徐太太看来,这种人不甚可靠,还是算了罢。三奶奶四奶奶听了这话,彼此使了个眼色,撇着嘴笑了一笑。

徐太太接下去皱眉说道:“我们的那一位,在香港倒有不少的朋友,就可惜远水救不着近火……六小姐若是能够到那边去走一趟,倒许有很多的机会。这两年,上海人在香港的,真可以说是人才济济。上海人自然是喜欢上海人,所以同乡的小姐们在那边听说是很受欢迎。六小姐去了,还愁没有相当的人?真可以抓起一把来拣拣!”众人觉得徐太太真是善于辞令。前两天轰轰烈烈闹着做媒,忽然?消火灭了,自己不得下场,便姑作遁辞,说两句风凉话,白老太太便叹了口气道:“到香港去一趟,谈何容易!单讲──”不料徐太太很爽快的一口剪断了她的话道:“六小姐若是愿意去,我请她,我答应帮她忙,就得帮到底。”大家不禁面面相觑,连流苏都怔住了。她估计着徐太太当初自告奋勇替她做媒,想必倒是一时仗义,真心同情她的境遇。为了她跑跑腿寻寻门路,治一桌酒席请请那姓姜的,这点交情是有的。但是出盘缠带她到香港去,那可是所费不赀。为什么徐太太凭空的要在她身上花这些钱?世上的好人虽多,可没有多少傻子愿意在银钱上做好人。徐太太一定是有背景的,难不成是那范柳原的鬼计?徐太太曾经说过她丈夫与范柳原在营业上有密切接触,夫妇两个大约是很热心地捧着范柳原。牺牲一个不相干的孤苦的亲戚来巴结他,也是可能的事。流苏在这里胡思乱想着,白老太太便道:“那可不成呀,总不能让您──”徐太太打了个哈哈道:“没关系,这点小东,我还做得起!再说,我还指望着六小姐帮我的忙呢。我拖着两个孩子,血压又高,累不得,路上有了她,凡事也有个照应。我是不拿她当外人的,以后还要她多多的费神呢!”白老太太忙代流苏客气一番。徐太太掉过头来,单刀直入的问道:“那么六小姐,你一准跟我们跑一趟罢!就算是逛逛,也值得。”流苏低下头去,微笑道:“您待我太好了。”她迅速地盘算了一下,姓姜的那件事是无望了,以后即使有人替她做媒,也不过是和那姓姜的不相上下,也许还不如他。流苏的父亲是一个有名的赌徒,为了赌而倾家荡产,第一个领着他们往破落户的路上走。流苏的手没有沾过骨牌和骰子,然而她也是喜欢赌的,她决定用她的前途来下注。如果她输了,她声名扫地,没有资格做五个孩子的后母。如果赌赢了,她可以得到家人虎视眈耽的目的物范柳原,出净她胸中这一口气。

4她答应了徐太太,徐太太在一星期内就要动身。流苏便忙着整理行装。虽说家无长物,根本没有什么可整理的,却也乱了几天。变卖了几件零碎东西,添制了几套衣服。徐太太在百忙中还腾出时间来替她做顾问。徐太太这样的笼络流苏,被白公扪里的人看在眼里,渐渐的也就对流苏发生了新的兴趣,除了怀疑她之外,又存了三分顾忌,背后叽叽咕咕议论著,当面却不那么指着脸子骂了,偶然也还叫声“六妹”、“六姑”、“六小姐”,只怕她当真嫁到香港的阔人,衣锦荣归,大家总得留个见面的余地,不犯着得罪她。

徐太太徐先生带着孩子一同乘车来接了她上船,坐的是一只荷兰船的头等舱。船小,颠簸得厉害,徐先生徐太太一上船便双双睡倒,吐个不休,旁边儿啼女哭,流苏倒着实服侍了他们好几天。好容易船靠了岸,她方才有机会到甲板上看看海景,那是个火辣辣的下午,望过去最触目的便是码头上围列着的巨型广告牌,红的、橘红的、粉红的,倒映在绿油油的海水里,一条条,一抹抹刺激性的犯冲的色素,窜上落下,在水底下厮杀得异常热闹。流苏想着,在这夸张的城市里,就是栽个跟斗,只怕也比别处痛些,心里不由得七上八下起来。忽然觉得有人奔过来抱住她的腿,差一点把她推了一跤,倒吃了一惊,再看原来是徐太太的孩子,连忙定了定神,过去助着徐太太照料一切,谁知那十来件行李与两个孩子,竟不肯被归着在一堆,行李齐了,一转眼又少了个孩子,流苏疲于奔命,也就不去看野眼了。

上了岸,叫了两部汽车到浅水湾饭店。那车驰出了闹市,翻山越岭,走了多时,一路只见黄土崖,红土崖,土崖缺口处露出森森绿树,露出蓝绿色的海。近了浅水湾,一样是土崖与丛林,却渐渐的明媚起来。许多游了山回来的人,乘车掠过他们的车,一汽车一汽车载满了花,风里吹落了零乱的笑声。

到了旅馆门前,却看不见旅馆在哪里。他们下了车,走上极宽的石级,到了花木萧疏的高台上,方见再高的地方有两幢黄色房子。徐先生早定下了房间,仆欧们领着他们沿着碎石小径走去,进了昏黄的饭厅,经过昏黄的穿堂,往二层楼上走,一转弯,有一扇门通着一个小阳台,搭着絮藤花架,晒着半壁斜阳。阳台上有两个人站着说话,只见一个女的,背向着他们,披着一头漆黑的长发直垂到脚踝上,脚踝上套着赤金扭麻花镯子,光着腿,底下看不仔细是否趿着拖鞋,上面微微露出一截印度式窄脚?。被那女人挡住的一个男子,却叫了一声:“咦!徐太太!”便走了过来,向徐先生徐太太打招呼,又向流苏含笑点头。流苏见是范柳原,虽然早就料到这一着,一颗心依旧不免跳得厉害。阳台上的女人一闪就不见了。柳原伴着他们上楼。一路上大家仿佛他乡遇故知似的,不断的表示惊讶与愉快。那范柳原虽然够不上称做美男子,粗枝大叶的,也有他的一种风度。徐先生夫妇指挥着仆欧们搬行李,柳原与流苏走在前面,流苏含笑问道:“范先生,你没有上新加坡去?”柳原轻轻的答道,“我在这儿等着你呢。”流苏想不到他这样直爽,倒不便深究,只怕说穿了,不是徐太太请她上香港而是他请的,自己反而下不落台,因此只当他说玩话,向他笑了一笑。

柳原问知她的房间是一百三十号,便站住了脚道:“到了。”仆欧拿钥匙开了门,流苏一进门便不由得向窗口笔直走过去,那整个的房间像暗黄的画框,镶着窗子里一幅大画。那澎湃的海涛,直溅到窗帘上,把帘子的边缘都染蓝了。柳原向仆欧道:“箱子就放在兹跟前。”流苏听他说话的声音就在耳根子底下,不觉震了一震,回过脸来,只见仆欧已经出去了,房门却没有关上。柳原倚着窗台,伸出一只手来撑在窗格子上,挡住了她的视线,只管望着她微笑。流苏低下头去。柳原笑道:“你知道么?你的特长是低头。”流苏抬头笑道:“什么?我不懂。”柳原道:“有人善于说话,有的人善于笑,有的人善于管家,你是善于低头的。”流苏道:“我什么都不会,我是顶无用的人。”柳原笑道:“无用的女人是最最厉害的女人。”流苏笑着走开了道:“不跟你说了,到隔壁去看看罢。”柳原道:“隔壁?我的房还是徐太太的房?”流苏又震了一震道:“你就住在隔壁?”柳原已经替她开了门道:“我屋里乱七八糟的,不能见人。”

他敲了一敲一百三十一号的门,徐太太开着门放他们进来道:“在我们这边吃茶罢,我们有个起坐间。”便揿铃叫了几客茶点。徐先生从卧室里走了出来道:“我打了个电话给老朱,他闹着要接风,请我们大伙儿上香港饭店。就是今天。”又向柳原道:“连你在内。”徐太太道:“你真有兴致,晕了几天的船,还不趁早歇歇?今儿晚上,算了罢。”柳原笑道:“香港饭店,是我所见过的顶古板的舞场。建筑、灯光、布置、乐队,都是老英国式,四五十年前顶时髦的玩意儿,现在可不够刺激了。实在没有什么可看的,除非是那些怪模怪样的西崽,大热的天,仿着北方人穿着扎脚?──”流苏道:“为什么?”柳原道:“中国情调呀!”徐先生笑道:“既然来到此地,总得去看看。就委屈你做做陪客罢!”柳原笑道:“我可不能说准,别等我。”流苏见他不像要去的神气,徐先生并不是常跑舞场的人,难得这么高兴,似乎是认真要替她介绍朋友似的,心里倒又疑惑起来。

然而那天晚上,香港饭店里为他们接风一班人,都是成双捉对的老爷太太,几个单身男子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流苏正跳着舞,范柳原忽然出现了,把她从另一个男子手里接了过来,在那荔枝红的灯光里,她看不清他的黝暗的脸,只觉得他异常沉默。流苏笑道:“怎么不说话呀?”柳原笑道:“可以当着人说的话,我完全说完了。”流苏噗哧一笑道:“鬼鬼祟祟的有什么背人的话?”柳原道:“有些傻话,不但是要背着人说,还得背着自己。让自己听了也怪难为情的。譬如说,我爱你,我一辈子都爱你。”流苏别过头去,轻轻啐了一声道:“偏有这些废话!”柳原道:“不说话又怪我不说话了,说话,又嫌唠叨!”流苏笑道:“我问你,你为什么不愿意我上跳舞场去?”柳原道:“一般的男人,喜欢把女人教坏了,又喜欢去感化坏女人,使她变为好女人。我可不像那么没事找事做。我认为好女人还是老实些的好。”流苏瞟了他一眼道:“你以为你跟别人不同么?我看你也是一样的自私。”柳原笑道:“怎样自私?”流苏心里想着:“你最高明的理想是一个冰清玉洁而又富于挑逗性的女人。冰清玉洁,是对于他人。挑逗,是对于你自己。如果我是一个彻底的好女人,你根本就不会注意到我!”她向他偏着头笑道:“你要我在旁人面前做一个好女人,在你面前做一个坏女人。”柳原想了一想道:“不懂。”流苏又解释道:“你要我对别人坏,独独对你好。”柳原笑道:“怎么又颠倒过来了?越发把人家搞糊涂了!”他又沉吟了一会道:“你这话不对。”流苏笑道:“哦,你懂了。”柳原道:“你好也罢,坏也罢,我不要你改变。难得碰见像你这样的一个真正的中国女人。”流苏微微叹了一口气道:“我不过是一个过了时的人罢了。”柳原道:“真正的中国女人是世界上最美的,永远不会过了时。”流苏笑道:“像你这样的一个新派人──”柳原道:“你说新派,大约就是指的洋派。我的确不能算一个真正的中国人,直到最近几年才渐渐的中国化起来。可是你知道,中国化的外国人,顽固起来,比任何老秀才都要顽固。”流苏笑道:“你也顽固,我也顽固。你说过的,香港饭店又是最顽固的跳舞场……”他们同声笑了起来,音乐恰巧停了。柳原扶着她回到座上,对众人笑道:“白小姐有些头痛,我先送她回去罢。”流苏没提防他有这一着,一时想不起怎样对付,又不愿意得罪了他,因为交情还不够深,没有到吵嘴的程度,只得由他替她披上外衣,向众人道了歉,一同走了出来。

5迎面遇见一群洋绅士,众星捧月一般簇拥着一个女人。流苏先就注意到那人的漆黑的长发,结成双股大辫,高高盘在头上。那印度女人,这一次虽然是西式装束,依旧带着浓厚的东方色彩。玄色轻纱氅底下,她穿着金鱼黄紧身长衣,盖住了手,只露出晶亮的指甲。领口挖成极狭的V形,直开到腰际,那是巴黎最新的款式,有个名式,唤做“一线天”。她的脸色黄而油润,像飞了金的观音菩萨,然而她的影沉沉的大眼睛里躲着妖魔。古典型的直鼻子,只是太尖,太薄一点。粉红的厚重的小嘴唇,仿佛肿着似的。柳原站住了脚,向她微微鞠了一躬。流苏在那里看她,她也昂然望着流苏,那一双骄矜的眼睛,如同隔着几千里地,远远的向人望过来。柳原便介绍道:“这是白小姐。这是萨黑荑妮公主。”流苏不觉肃然起敬。萨黑荑妮伸出一只手来,用指尖碰了一碰流苏的手,问柳原道:“这位白小姐,也是上海来的?”柳原点点头。萨黑荑妮微笑道:“她倒不像上海人。”柳原笑道:“像哪儿的人呢?”萨黑荑妮把一只食指按在腮帮子上,想了一想,翘着十指尖尖,仿佛是要形容而又形容不出的样子,耸肩笑了一笑,往里走去。柳原扶着流苏继续往外走,流苏虽然听不大懂英文,鉴貌辨色,也就明白了,便笑道:“我原是个乡下人。”柳原道:“我刚才对你说过了,你是个道地的中国人,那自然跟她所谓的上海人有点不同。”

他们上了车,柳原又道:“你别看她架子搭得十足。她在外面招摇,说是克力希纳?柯兰姆帕王公的亲生女,只因王妃失宠,赐了死,她也就被放逐了,一直流浪着,不能回国。其实,不能回国倒是真的,其余的,可没有人能够证实。”流苏道:“她到上海去过么?”柳原道:“人家在上海也是很有名的。后来她跟着一个英国人上香港来。你看见她背后那个老头子么?现在就是他养活着她。”流苏笑道:“你们男人就是这样。当面何尝不奉承着她,背后就说得她一个钱不值。像我这样一个穷遗老的女儿,身分还不及她高的人,不知道你对别人怎样的说我呢!”柳原笑道:“谁敢一口气把你们两人的名字说在一起?”流苏撇了撇嘴道:“也许因为她的名字太长了。一口气念不完。”柳原道:“你放心。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就拿你当什么样的人看待,准没错。”流苏做出安心的样子,向车窗上一靠,低声道:“真的?”他这句话,似乎并不是挖苦她的,因为她渐渐发觉了,他们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斯斯文文的,君子人模样。不知道为什么,他背着人这样稳重,当众却喜欢放肆。她一时摸不清那到底是他的怪脾气,还是他另有作用。

到了浅水湾,他搀着她下车,指着汽车道旁郁郁的丛林道:“你看那种树,是南边的特产。英国人叫它‘野火花’。”流苏道:“是红的么?”柳原道:“红!”黑夜里,她看不出那红色,然而她直觉地知道它是红得不能再红了,红得不可收拾,一蓬蓬一蓬蓬的小花,窝在参天大树上,壁栗剥落燃烧着,一路烧过去;把那紫蓝的天也薰红了。她仰着脸望上去。柳原道:“广东人叫它‘影树’,你看这叶子。”叶子像凤尾草,一阵风过,那轻纤的黑色剪影零零落落颤动着,耳边恍惚听见一串小小的音符,不成腔,像檐前铁马的叮当。

柳原道:“我们到那边去走走。”流苏不作声。他走,她就缓缓的跟了过去。时间横竖还早,路上散步的人多着呢──没关系。从浅水湾饭店过去一截子路,空中飞跨着一座桥梁,桥那边是山,桥这边是一堵灰砖砌成的墙壁,拦住了这边的山。柳原靠在墙上,流苏也就靠在墙上,一眼看上去,那堵墙极高极高,望不见边。墙是冷而粗糙,死的颜色。她的脸,托在墙上,反衬着,也变了样──红嘴唇、水眼睛、有血、有肉、有思想的一张脸。柳原看着她道:“这堵墙,不知为什么使我想起地老天荒那一类的话。……有一天,我们的文明整个的毁掉了,什么都完了──烧完了、炸完了、坍完了,也许还剩下这堵墙。流苏,如果我们那时候在这墙根底下遇见了……流苏,也许你会对我有一点真心,也许我会对你有一点真心。”

流苏嗔道:“你自己承认你爱装假,可别拉扯上我!你几时捉出我说谎来着?”柳原嗤的一笑道:“不错,你是再天真也没有的一个人。”流苏道:“得了,别哄我了!”

柳原静了半晌,叹了口气。流苏道:“你有什么不称心的事?”柳原道:“多着呢。”流苏叹道:“若是像你这样自由自在的人,也要怨命,像我这样的,早就该上吊了。”柳原道:“我知道你是不快乐的。我们四周的那些坏事、坏人,你一定是看够了。可是,如果你这是第一次看见他们,你一定更看不惯,更难受。我就是这样,我回中国来的时候,已经二十四了。关于我的家乡,我做了好些梦。你可以想像到我是多么的失望。我受不了这个打击,不由自主的就往下溜。你……你如果认识从前的我,也许你会原谅现在的我。”流苏试着想像她是第一次看见她四嫂。她猛然叫道:“还是那样的好,初次瞧见,再坏些,再脏些,是你外面的人。你外面的东西。你若是混在那里头长久了,你怎么分得清,哪一部份是他们,哪一部份是你自己?”柳原默然,隔了一会方道:“也许你是对的。也许我这些话无非是借口,自己糊弄自己。”他突然笑了起来道:“其实我用不着什么借口呀!我爱玩──我有这个钱,有这个时间,还得去找别的理由?”他思索了一会,又烦躁起来,向她说道:“我自己也不懂得我自己──可是我要你懂得我!我要你懂得我!”他嘴里这么说着,心里早已绝望了,然而他还是固执地,哀恳似的说着:“我要你懂得我!”

流苏愿意试试看。在某种范围内,她什么都愿意。她侧过脸去向着他,小声答应着:“我懂得,我懂得。”她安慰着他,然而她不由得想到了她自己的月光中的脸,那娇脆的轮廓,眉与眼,美得不近情理,美得渺茫,她缓缓垂下头去。柳原格格的笑了起来,他换了一副声调,笑道:“是的,别忘了,你的特长是低头。可是也有人说,只有十来岁的女孩子们适宜于低头。适宜于低头的,往往一来就喜欢低头。低了多年的头,颈子上也许要起皱纹的。”流苏变了脸,不禁抬起手来抚摸她的脖子,柳原笑道:“别着急,你决不会有的。待会儿回前房里去,没有人的时候,你再解开衣领上的钮子,看个明白。”流苏不答,掉转身就走,柳原追了上去,笑道:“我告诉你为什么你保得住你的美。萨黑荑妮上次说:她不敢结婚,因为印度女人一闲下来,待在家里,整天坐着,就发胖了。我就说:中国女人呢,光是坐着,连发胖都不肯发胖──因为发胖至少还需要一点精力。懒倒也有懒的好处!”

6流苏只是不理他,他一路陪着小心,低声下气,说说笑笑,她到了旅馆里,面色方才和缓下来,两人也就各自归房安置。流苏自己忖量着,原来范柳原是讲究精神恋爱的。她倒也赞成,因为精神恋爱的结果永远是结婚,而肉体之爱往往就停顿在某一阶段,很少结婚的希望,精神恋爱只有一个毛病:在恋爱过程中,女人往往听不懂男人的话。然而那倒也没有多大关系。后来总还是结婚、找房子、置家具、雇佣人──那些事上,女人可比男人在行得多。她这么一想,今天这点小误会,也就不放在心上。

第二天早晨,她听徐太太屋里鸦雀无声,知道她一定起来得很晚。徐太太仿佛说过的,这里的规矩,早餐叫到屋里来吃,另外要付费,还要给小账,因此流苏决定替人家节省一点,到食堂里去吃。她梳洗完了,刚跨出房门,一个候守在外面的仆欧,看见了她,便去敲范柳原的门。柳原立刻走了出来,笑道:“一块儿吃早饭去。”一面走,他一面问道:“徐先生徐太太还没升帐?”流苏笑道:“昨儿他们玩得太累了罢!我没听见他们回来,想必一定是近天亮。”他们在餐室外面的走廊上拣了个桌子坐下。石阑干外生着高大的棕榈树,那丝丝缕缕披散着的叶子在太阳光里微微发抖,像光亮的喷泉。树底下也有喷水池子,可没有那么伟丽。柳原问道:“徐太太他们今天打算怎么玩?”流苏道:“听说是要找房子去。”柳原道:“他们找他们的房子,我们玩我们的。你喜欢到海滩上去还是到城里去看看?”流苏前一天下午已经用望远镜看了看附近的海滩,红男绿女,果然热闹非凡,只是行动太自由了一点,她不免略具戒心,因此便提议进城去。他们赶上了一辆旅馆里特备的公共汽车,到了市中心区。

柳原带她到大中华去吃饭。流苏一听,仆欧们是说上海话的,四座也是乡音盈耳,不觉诧异道:“这是上海馆子?”柳原笑道:“你不想家么?”流苏笑道:“可是……专诚到香港来吃上海菜,总似乎有点傻。”柳原道:“跟你在一起,我就喜欢做各种的傻事。甚至于乘着电车兜圈子,看一张看过了两次的电影……”流苏道:“因为你被我传染上了傻气,是不是?”柳原笑道:“你爱怎么解释,就怎么解释。”

吃完了饭,柳原举起玻璃杯来将里面剩下的茶一饮而尽,高高的擎着那玻璃杯,只管向里看着。流苏道:“有什么可看的,也让我看看。”柳原道:“你迎着亮瞧瞧,里头的景致使我想起马来的森林。”杯里的残茶向一边倾过来,绿色的茶叶黏在玻璃上,横斜有致,迎着光,看上去像一棵生生的芭蕉。底下堆积着的茶叶,蟠结错杂,就像没膝的蔓草和蓬蒿。流苏凑在上面看,柳原就探身来指点着。隔着那绿阴阴的玻璃杯,流苏忽然觉得他的一双眼睛似笑非笑的瞅着她,她放下了杯子,笑了。柳原道:“我陪你到马来亚去。”流苏道:“做什么?”柳原道:“回到自然。”他转念一想,又道:“只是一件,我不能想像你穿着旗袍在森林里跑。……不过我也不能想像你不穿着旗袍。”流苏连忙沉下脸来道:“少胡说。”柳原道:“我这是正经话。我第一次看见你,就觉得你不应当光着膀子穿这种时髦的长背心,不过你也不应当穿西装。满洲的旗袍,也许倒合适一点,可是线条又太硬。”流苏道:“总之,人长得难看,怎么打扮着也不顺眼!”柳原笑道:“别又误会了,我的意思是:你看上去不像这世界上的人。你有许多小动作,有一种罗曼蒂克的气氛,很像唱京戏。”流苏抬起了眉毛,冷笑道:“唱戏,我一个人也唱不成呀!我何尝爱做作──这也是逼上梁山。人家跟我耍心眼儿,我不跟人家耍心眼儿,人家还拿我当傻子呢,准得找着我欺侮!”柳原听了这话,倒有点黯然,他举起了空杯,试着喝了一口,又放下了,叹道:“是的,都怪我。我装惯了假,也是因为人人都对我装假。只有对你,我说过句把真话,你听不出来。”流苏道:“我又不是你肚里的蛔虫。”柳原道:“是的,都怪我。可是我的确为你费了不少的心机。在上海第一次遇见你,我想着,离开了你家里那些人,你也许会自然一点。好容易盼着你到了香港……现在,我又想把你带到马来亚,到原始人的森林里去……”他笑他自己,声音又哑又涩,不等笑完他就喊仆欧拿账单来。他们付了账出来,他已经恢复原状,又开始他的上等的情调──顶文雅的一种。

他每天伴着她到处跑,什么都玩到了,电影、广东戏、赌场、格罗士打饭店、思豪酒店、青鸟咖啡馆、印度绸缎庄、九龙的四川菜……晚上他们常常出去散步,直到深夜,她自己都不能够相信,他连她的手都难得碰一碰。她总是提心吊胆,怕他突然摘下假面具,对她做冷不防的袭击,然而一天又一天的过去了,他维持着他的君子风度,她如临大敌,结果毫无动静。她起初倒觉得不安,仿佛下楼梯的时候踏空了一级似的,心里异常怔忡,后来也就惯了。

只有一次,在海滩上。这时候流苏对柳原多了一层认识,觉得到海边上去去也无妨,因此他们到那里去消磨了一个上午,他们并排坐在沙上,可是一个面朝东,一个面朝西,流苏嚷有蚊子。柳原道:“不是蚊子,是一种小虫,叫沙蝇,咬一口,就是个小红点,像朱砂痣。”流苏又道:“这太阳真受不了。”柳原道:“稍微晒一会儿,我们可以到凉棚底下去,我在那边租了一个棚。”那口渴的太阳??地吸着海水,漱着、吐着,哗哗的响,人身上的水分全给它喝干了,人成了金色的枯叶子,轻飘飘的。流苏渐渐感到那怪异的眩晕与愉快,但是她忍不住又叫了起来:“蚊子咬!”她扭过头去,一巴掌打在她裸露的背脊上。柳原笑道:“这样好吃力。我来替你打罢,你来替我打。”流苏果然留心着,照准他臂上打去,叫道:“哎呀,让它跑了!”柳原也替她留心着。两人??啪啪打着,笑成一片。流苏突然被得罪了,站起身来往旅馆里走,柳原这一次并没有跟上来。流苏走到树阴里,两座芦席棚之间的石径上,停了下来,抖一抖短裙子上的沙,回头一看,柳原还在原处,仰天躺着,两手垫在颈项底下,显然是又在那里做着太阳里的梦了,人又晒成了金叶子。流苏回到了旅馆里,又从窗户里用望远镜望出来,这一次,他的身边躺着一个女人,瓣子盘在头上。就把那萨黑荑妮烧了灰,流苏也认识她。

从这天起柳原整日价的和萨黑荑妮厮混着,他大约是下了决心把流苏冷一冷。流苏本来天天出去惯了,忽然闲了下来,在徐太太面前交代不出理由,只得伤了风,在屋里坐了两天。幸喜天公识趣,又下起缠绵雨来,越发有了借口,用不着出门。有一天下午,她打着伞在旅舍的花园里兜了个圈子回来,天渐渐黑了,约摸徐太太他们看房子也该回来了,她便坐在廊檐上等候他们,将那把鲜明的油纸伞撑开了横搁在阑干上,遮住了脸。那伞是粉红地子,石绿的荷叶图案,水珠一滴滴从筋纹下滑下来。那雨下得大了。雨中有汽车泼喇泼喇行驶的声音,一群男女嘻嘻哈哈推着挽着上阶来,打头的便是范柳原。萨黑荑妮被他搀着,却是够狼狈的,裸腿上溅了一点点的泥浆。她脱去了大草帽,便洒了一地的水。柳原瞥见流苏的伞,便在扶梯口上和萨黑荑妮说了几句话,萨黑荑妮单独上楼去了,柳原走了过来,掏出手绢子来不住的擦他身上脸上的水渍子。流苏和他不免寒暄了几句。柳原坐了下来道:“前两天听说有点不舒服?”流苏道:“不过是热伤风。”柳原道:“这天气真闷得慌。刚才我们到那个英国人的游艇上去野餐的,把船开到了青衣岛。”流苏顺口问问他青衣岛的景致。正说着,萨黑荑妮又下楼来了,已经换了印度装,兜着鹅黄披肩,长垂及地,披肩上是二寸来阔的银丝堆花镶滚。她也靠着阑干,远远的拣了个桌子坐下,一只手闲闲搁在椅背上,指甲上涂着银色蔻丹。流苏笑向柳原道:“你还不过去?”柳原笑道:“人家是有了主儿的人。”流苏道:“那老英国人,哪儿管得住她?”柳原笑道:“他管不住她,你却管得住我呢。”流苏抿着嘴笑道:“哟!我就是香港总督,香港的城隍爷,管这一方的百姓,我也管不到你头上呀!”柳原摇摇头道:“一个不吃醋的女人,多少有点病态。”流苏噗哧一笑,隔了一会,流苏问道:“你看着我做什么?”柳原笑道:“我看你从今以后是不是预备待我好一点。”流苏道:“我待你好一点,坏一点,你又何尝放在心上?”柳原拍手道:“这还像句话!话音里仿佛有三分酸意。”流苏掌不住放声笑了起来道:“也没有看见你这样的人,死七白咧的要人吃醋!”

两人当下言归于好,一同吃了晚饭。流苏表面上虽然和他热了些,心里却怙惙着:他使她吃醋,无非是用的激将法,逼着她自动的投到他的怀里去。她早不同他好,晚不同他好,偏拣这个当口和他好了,白牺牲了她自己,他一定不承情,只道她中了他的计。她做梦也休想他娶她。……很明显的,他要她,可是他不愿意娶她。然而她家里穷虽穷,也还是个望族,大家都是场面上的人,他担当不起这诱奸的罪名。因此他采取了那种光明正大的态度。她现在知道了,那完全是假撇清。他处处地方希图脱卸责任。以后她若是被抛弃了,她绝对没有谁可抱怨。

流苏一念及此,不觉咬了咬牙,恨了一声。面子上仍旧照常跟他敷衍着。徐太太已经在跑马地租下了房子,就要搬过去了。流苏欲待跟过去,又觉得白扰了人家一个多月,再要长住下去,实在不好意思。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事。进退两难,倒煞费踌躇。这一天,在深夜里,她已经上了床多时,只是翻来覆去,好容易朦胧了一会,床头的电话铃突然朗朗响了起来。她一听,却是柳原的声音,道:“我爱你。”就挂断了。流苏心跳得扑通扑通,握住了耳机,发了一会楞,方才轻轻的把它放回原处,谁知才搁上去,又是铃声大作。她再度拿起听筒,柳原在那边问道:“我忘了问你一声,你爱我么?”流苏咳嗽了一声再开口,喉咙还是沙哑的。她低声道:“你早该知道了,我为什么上香港来?”柳原叹道:“我早知道了,可是明摆着的是事实,我就是不肯相信。流苏,你不爱我。”流苏道:“怎见得我不?”柳原不语,良久方道:“诗经上有一首诗──”流苏忙道:“我不懂这些。”柳原不耐烦道:“知道你不懂,若你懂,也用不着我讲了!我念你听:‘死生契阔──与子相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的中文根本不行,可不知道解释得对不对。我看那是最悲哀的一首诗,生与死与离别,都是大事,不由我们支配的。比起外界的力量,我们人是多么小,多么小!可是我们偏要说:‘我永远和你在一起;我们一生一世都别离开。’──好像我们自己做得了主似的!”

流苏沉思了半晌,不由得恼了起来道:“你干脆说不结婚,不就完了,还得绕着大弯子,什么做不了主?连我这样守旧的人家,也还说‘初嫁从亲,再嫁从身’哩!你这样无拘无束的人,你自己不能做主,谁替你做主?”柳原冷冷的道:“你不爱我,你有什么办法,你做得了主么?”流苏道:“你若真爱我的话,你还顾得了这些?”柳原道:“我不至于那么糊涂,我犯不着花了钱娶一个对我毫无感情的人来管束我。那太不公平了。对于你那也不公平。噢,也许你不在乎。根本你以为婚姻就是长期的卖淫──”流苏不等他说完,拍的一声把耳机掼下了,脸气得通红。他敢这样侮辱她,他敢!她坐在床上,炎热的黑暗包着她像葡萄紫的绒毯子。一身的汗,痒痒的,颈上与背脊上的头发梢也刺恼得难受,她把两只手按在腮颊上,手心却是冰冷的。

铃又响了起来。她不去接电话,让它响去。“的玲玲……的玲玲……”声浪分外的震耳,在寂静的房间里,在寂静的旅舍里,在寂静的浅水湾。流苏突然觉悟了,她不能吵醒整个的浅水湾饭店。第一,徐太太就在隔壁。她战战兢兢拿起听筒来,搁在褥单上。可是四周太静了,虽是离了这么远,她也听得见柳原的声音在那里心平气和地说:“流苏,你的窗子里看得见月亮么?”流苏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哽咽起来。泪眼中的月亮大而模糊,银色的,有着绿的光棱。柳原道:“我这边,窗子上面吊下一枝藤花,挡住了一半。也就是玫瑰,也许不是。”他不再说话了,可是电话始终没挂上。许久许久,流苏疑心他可是盹着了,然而那边终于扑秃一声,轻轻挂断了。流苏用颤抖的手从褥单上拿起她的听筒,放回架子上。她怕他第四次再打来,但是他没有。这都是一个梦──越想越像梦。

第五篇:张爱玲倾城之恋读后感1000字

张爱玲倾城之恋读后感

自从结识了张爱玲,便体味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苍凉”。苍凉,是深埋在骨子里的一根刺,你不动它,相安无事,你一触它,便锥心刺骨。现在的人少有体味到苍凉的了,因为它太沉、太重,伤身,亦伤神,现代人极少有去做这种于己无利的事了,因而,我们丢失它已经很久了,偶尔拾起,也不过是匆匆一瞥,随即丢下罢了。所以说,张爱玲去了,它所代表的那种苍凉感也便跟着不见了。呜呼!悲哉!

有些文字,让人一看便想落泪。不是因为故事感人,也不是因为人物悲催,就是一种说不清也道不明的情愫,它将你慢慢带进书里,走进它的故事里,然后你的感情便被套牢了,抽不开身,渐渐沉沦,情动处,便会忽的一下子,泪流满面。这种文字,就像是一种毒药,慢慢侵进你的身体里,你明知道,却无法抗拒。张爱玲便是写出这样文字的人,你读她的书,就是在饮最毒的鹤顶红,就算是死,也死的凄美,死得足以让人一生铭记!你看,那白鹤的顶冠多美啊,我情愿沉醉在那样的绝美中!

爱玲在《倾城之恋》中说过:“有些傻话,不但是要背着人说,还得背着自己。让自己听见了也怪难为情的。譬如说,我爱你,我一辈子都爱你。”女人是很少有能抵挡住这种说的颇有技巧的情话的,近乎赤裸,却又让人感觉不到低俗。流苏一直保持的矜持在范柳原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也近乎崩塌了,这话很好听,谁说不是呢?试探?防备?怀疑?在那一刻,也该都放下了吧!只是两个人,两个恋人,在说这小情话,中间没有隔着战争炮火,不用顾忌家世背景,卸下一切,除了对你的爱。

倾城之恋,有时竟不如一顿粗茶淡饭,粗茶尚能解渴,淡饭尚可果腹,而倾城的爱恋呢?它就像是一场盛世的烟火,绚丽夺目,却终不能长久。记得曾经问过一个朋友他为什么迟迟不肯恋爱,他反问一句:“恋爱能当饭吃吗?”我愣在当场,想要反驳一句,却终究转身离去。我能说些什么呢?难道要我告诉他:恋爱虽不能当饭吃,却可以填补空虚,温暖人心吗?呵呵,多么苍白无力啊!

世人都渴望得到爱情,女人尤其是。你不用急着反驳我,是的,我承认,是有很多人放弃了爱情,转而选择了金钱、虚荣或是其他更为现实的东西。但你不能否认,他们对爱情是存在渴望的,如果鱼和熊掌能够兼得,谁人又会放弃呢?现实太过残酷,他们只是做了一种自认为对的选择,至于会不会后悔,那是他们自己的事了。如果说,流苏最终没有和范柳原在一起,那也绝对不是因为他们爱得不够,而是天地不仁罢了。所以,我们也不要去不齿那些放弃爱情而去选择其他的人了,毕竟,爱情不是在每个人心中都是排第一的。我渴望,但我没法,只因我还有别的牵挂,所以,我只好舍弃你。谁又能忍心责怪这般无奈的人呢?

朋友啊,缘分到了,就去爱吧,哪怕在爱情跟前会变的卑微,或许,你会如爱玲说的那样,在尘埃里开出一朵花来呢!

张爱玲《倾城之恋》读后感(样例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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