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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陆游山水田园诗中人文精神五篇
编辑:寂夜思潮 识别码:21-578043 12号文库 发布时间: 2023-07-14 22:23:12 来源:网络

第一篇:论陆游山水田园诗中人文精神

 论陆游山水田园诗中人文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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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提要:陆游被称为“小李白”,其诗被称为“诗史”,足见他在文学史上的重要地位。然而对陆游山水田园诗的研究,却是一个相对薄弱的环节。其山水田园诗中的人文精神,更少为人所重视。本文认为,陆游山水田园诗中的人文精神具体表现在:第一,忧国忧时,心系社稷。他极善于把自己的爱国情怀融化到自然山水与田园生活中去,或直抒胸臆,或含蓄寄意;第二,关注百姓,与百姓同忧乐。他不仅向往田园生活,而且还亲身体验农民的生活,在对农民的苦难与不幸倾注深切同情的同时,也对农村的民俗民风怀有浓厚的兴趣;第三,生命意识的觉醒,探寻自我理想的存在方式。在自然山水与田园生活的语境里,诗人达观了人生,找到了自我。

关 键 词:陆游;山水田园诗;人文精神;爱国;忧民;生命意识

人类已跨入了二十一世纪。为了未来的可持续发展,我们必须对过去的所作所为进行反省。无庸置疑,二十世纪是人类所经历的诸世纪中最激动人心的世纪:工业生产的自动控制,汽车和飞机的发明,人造卫星的发射,宇宙飞船的升空,电脑网络的形成,全球性的电讯联络,克隆技术的突破„„然而,随着人们物质生活的日益富裕,精神却越来越贫困,人无法靠先进的科技医治自身的“精神病”。无疑,中国古代超越民族超越时代的优秀文化以及其中蕴含的文化精神对解决现代人的精神困惑具有启发性意义。本文试图通过对爱国诗人陆游山水田园诗的分析,发掘其中的人文精神,为人的全面自由发展提供一些精神动力和智力支持;同时,通过对陆游山水田园诗的论析,挖掘其中的文化意义,对激发民族自豪感和爱国主义热情,促进旅游开发与加速经济发展都有重大意义。对陆游山水田园诗的研究,学术界还没有形成系统的研究,主要散见于各种文学史和零星的山水诗评论中。本文试图从人文的角度,对陆游山水田园诗作些初探。宋以前的山水田园诗多为个人的性情而歌,如陶渊明、谢灵运、李白、杜甫、王维,尽管有时也洋溢着爱国主义情怀,但表现得还不是很充分。由于异族的入侵,民族意识的觉醒,山水田园诗本身意境的开拓,宋朝的山水田园诗表现出了一种独特的以爱国主义为底蕴的人文情怀。相对而言,为国家与人民的苦难而歌,较之为个人的性情而歌,自然是更高境界的人文情怀。

抗敌御侮、收复失地、为国雪耻,是陆游一生不曾放弃的理想,也是陆游生活与诗作的主题。从“上马击狂胡,下马草军书”(《观大散关图有感》)的英雄志向到“报国计安出,灭胡心未灭”(《枕上》)的惆怅;从“三万里河东入海,五千仞岳上摩天。遗民泪尽胡尘里,南望王师又一年”(《秋夜将晓,出篱门迎凉有感》)的悲痛到“死去元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示儿》)的痴情,无不显示了陆游的爱国情感。然而,现实是残酷的,南宋统治集团妥协投降的基本国策决定了陆游一生郁郁不得志。于是,陆游转向了自然山水与田园风光。尽管放浪林泉,但诗人却没有忘记那象征耻辱的北方失地。在自然山水景物与田园生活的语境里,历史责任感与使命感常袭诗人心头,身在山水,却心系国事。仿佛此时此刻的自然山水景物与田园生活并不是诗人的精神寄托,而是触发诗人爱国情感的导火线。有时,诗人触景生情,情调低沉,曲折地抒发自己赤子爱国之情:“夜阑闻雨急,起做涕交流”(《闻雨》),“秦关汉苑无消息,又在江南送雁归”(《闻雁》),“把酒不能饮,苦泪滴酒觞。醉酒蜀江中,和泪下荆扬”(《江上对酒作》),“天下可忧非一事,书生无地效孤忠”(《溪上作》);有时,诗人又“多豪丽语,言征伐恢复事”[1]:“孤臣老抱忧时意,欲请迁都涕已流”(《登赏心亭》),“少年颇爱从军乐,跌宕不耐微官缚。凭鞍寓目一怅然,思为君王扫河洛”(《弋阳道中遇大雪》),“壮声每挟雷雨横,巨势潜借鼋鼍骄。梦回闻之做太息,铁衣何处东征辽?衔枚度碛沙飒飒,盘槊断陇风萧萧”(《夜闻浣花江声甚壮》),“老夫壮气横九州,坐想提兵西海头。万骑吹笳行雪野,玉花乱点黑貂裘”(《冬暖》),“沾酒忧时泪,飞腾灭虏心”(《春望》);有时,诗人睹景思人,倾吐自己的爱国之心:“躬耕本是英雄事,老死南阳未必非”(《过野人家有感》),“买醉村场夜半归,西山月落照柴扉。刘琨死后无奇士,独听荒鸡泪满衣”(《夜归偶怀故人独孤景略》);有时,诗人悲愤填膺,警钟长鸣,惕然告戒,以表自己的爱国情怀:“莫倚阑干西北角,即今河洛尚胡尘”(《婺州州宅极目亭》),“十年辞象魏,万里怀松楸。仰视去天咫,绝叫当问不?帝阍守虎豹,此计终悠悠”(《登塔》),“老子犹堪绝大漠,诸君何至泣新亭”(《夜泊水村》);有时,诗人的爱国情感则表现得是那么的复杂与含蓄:“衣上征尘杂酒痕,远游无处不消魂。此身合是诗人未?细雨骑驴入剑门”(《剑门道中遇微雨》),一方面美丽的大自然使诗人感到审美的愉悦:“远游无处不消魂”;另一方面国家的事业毕竟是诗人终生的追求,透过“此身合是诗人未,细雨骑驴入剑门”浓浓的诗意,我们感受到了诗人报国无门的辛酸与惆怅。总而言之,在自然山水景物和田园生活的语境里,陆游的爱国情怀得到了多层次、多角度、淋漓尽致的发挥。自然界的万事万物都能勾起他高昂的爱国激情,正像《唐宋诗醇》所评,不仅那些“酒酣耳热,跌宕淋漓”的作品能表现其爱国思想,即使是“渔舟樵径,茶碗炉熏,或雨或晴,一草一木,莫不著为歌咏,以寄其意”。[2] 陆游的爱国思想是深沉的,陆游的山水田园诗由于其浓厚的爱国思想之贯注而显得更加恢弘。在那恢弘的意境中,我们深深地感受到了诗人的拳拳报国心,盈盈赤子情。请看《金山观日出》:“系船浮玉山,清晨得奇观。日轮擘水出,如觉江面宽。遥波蹙红鳞,翠霭开金盘。光彩射楼塔,丹碧浮云端。”玉山、红翠、金盘、丹碧,诗人大放笔彩,绘出了一幅色彩斑斓、气势磅礴的日出巨画。陆游还多次歌咏情调浪漫的海上遨游,《航海》云:“潮来涌银山,忽复磨青铜。饥鹘掠船舷,大鱼舞虚空。流落何足道,豪气荡肺胸。歌罢海动色,诗成天改容。行矣跨鹏背,弭节蓬莱宫。”陆游赞美的山,一如其理想中的猛士:“白盐赤甲天下雄,拔地突兀摩苍穹。凛然猛士抚长剑,空有豪健无雍容”(《风雨中望峡口诸山奇甚戏作短歌》)。陆游欣赏的泉,不是普通的幽涧细泉,而是罕见的石壁飞泉:“奇哉!一削千仞之苍崖,苍崖中裂银河飞,空里万斛倾珠玑”(《醉中下瞿塘峡中流观石壁飞泉》)。江山如此多娇,诗人在对祖国山水田园的激情描绘中,征服了时空,昂然“精鹜八极、心游万仞”,将自我形象与山水形象熔铸为一,诗篇境界之阔大,意象之奇幻,气魄之豪迈,笔势之纵肆,莫不令人拍案叫绝。其实,陆游山水田园诗的这种雄浑的气势是与他胸怀天下的人文情怀分不开的,试想,一个对祖国缺乏深厚情感的人,能对祖国的自然山水这么倾情吗?能写出这么有魅力的山水诗吗?很显然,对祖国自然山水的倾情描绘,是陆游爱国情愫在另一方面的寄意表达。就是在梦中,诗人也未曾忘却祖国的自然山水,他忘不了“地瘴霜常薄,林深日易昏”(《梦藤驿》)的藤驿,忘不了“太华峰头秋意新,醉临绝壁岸纶巾。世间事迈惟堪笑,禹迹茫茫九片尘”(《梦游》)的美妙绝景,忘不了“曲廊下阚白莲沼,小阁更对青萝峰。林间突兀见古碣,云外缥缈闻疏钟”(《梦游山水奇丽处有古宫观云云台观也》)的神秘。

陆游山水田园诗中的爱国情怀,是厚实的,也是炽热的,是魏晋以来山水田园诗的又一次自我拓展和完善。二

陆游三十四岁踏上仕途,六十五岁为何澹劾罢,三十二年间五被免官,闲置乡间十载,六十六岁后基本奉祠山阴,前后在农村度过三十余载。村居时间之长,“一沉到底”之深,中国古代诗人无有可与之比并者。与农民朝夕相处,对农民的愁苦酸辛有深切了解,其诗作自然超越一般田园诗人的浮泛,正是在这一点上,表现了陆游悲天悯人的伟大情怀。

基于对一己思想行为的自审自视,陆游在扰攘不宁的人世间,寻找自我的对应体。他把目光投向了百姓,主要是那个时代的农民。在与农民的对照中,他进一步深察自我,对百姓倾注了深切的同情。“我是识字耕田夫”,诗人虔诚地以能把自己摆进农夫的行列而感到光荣,以能够疏离原本所属的士大夫阶层为自豪。他在《晚秋农家》中云:“我年近七十,与世长相忘。筋力幸可勉,扶衰业耕桑。身杂老农间,何能避风霜。夜半起饭牛,北斗垂大荒。”诗人不仅“身杂老农间”,以一个纯粹的农民形象体验着农民的生活,而且“与世长相忘”,以远离尘世的淡泊情趣贴近农民的心理。《小园》表达了同样的思想:“行遍天涯千万里,却从邻夫学春耕。”在山水田园的语境中,诗人与农民产生了强大的亲和力。

在实际生活中,陆游甚至也同样经受普通农民那样的艰难困厄。如《贫甚作短歌排闷》云:“年丰米贱身独饥,今朝得米无薪炊。地上去天八万里,空自呼天天岂知。”只有切身体味农民的困苦,才能对农民抱以深切的同情,才能写出感人肺腑的诗句。

对农民苦难的同情与关照,是陆游山水田园诗之人文关怀的集中体现。《记老农语》诗云:“霜清枫叶照溪赤,风起寒鸦半天黑。鱼陂车水人竭作,麦垄翻泥牛尽力。碓舂玉粒恰输租,篮挈黄鸡还作贷。归来糠粞常不餍,终岁辛勤亦何得!虽然君恩乌可忘,为农力耕自其职。百钱布被可过冬,但愿时清无盗贼。”农民们终年辛勤劳动,但劳动的果实却被地主阶级以租税的方式榨取了,而农民自己却在挨饿,诗人对他们倾注了深切的人文关怀。《过邻家》进一步暴露了农民的悲惨境遇:“初寒偏着苦吟身,情话时时过近邻。嘉穗连云无水旱,齐民转壑白酸辛。室庐封镢多逋户,市邑萧条少醉人。甑未生尘羹有糁,吾曹切勿怨常贫。”诗人对农民的人文关怀,不只是对农民苦难的暴露,更多的是对造成这一苦难的社会根源的控诉。《秋获歌》,矛头直指向像饿狼一样的“县吏亭长”;《太息·其三》,引导农民识透剥削者“豪吞暗蚀”的奸伪;《甲申雨》问农民,为什么“不怨豪家只怨天”?《太息·其二》则问政府,“百钱斗米无人要,贯朽何时发积藏”?这种启发式挑动式的问询,是诗人为民请命,是诗人对农民苦难根源的究诘,是诗人人文立场的明确宣告。

对普通劳动者的颂扬,是陆游山水田园诗之人文精神的又一大表现。他歌颂故乡《渔夫》的顽健,“老翁短楫去若飞,我欲从之已天际”;他写农民的勤劳简朴,“老农爱犊行泥缓,幼妇忧蚕采叶忙”(《春晚即事》);他写农家小姑的爱美,“谁言农家不入时?小姑画得城中眉”(《岳池农家》)。对普通劳动者的歌颂源于陆游胸怀天下的人文精神,是其“宇宙精神”的具体体现。

对民俗民风的热情礼赞,是陆游山水田园诗之人文精神的又一表现。《游山西村》诗云:“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萧鼓追随春社近,衣冠简朴古风存。从今若许闲乘月,拄杖无时夜叩 门。”《稽山行》诗又云:“禹庙争奉牲,兰亭共流觞。空巷看竞渡,倒社观戏场。”写民俗民风的还有《社日》中的社戏,《赛神曲》中的祭神等。淳朴的民俗民风开拓了陆游美好的心境,同时,也丰富了陆游山水田园诗的人文精神内涵。

诗人与百姓的感情是浓厚的,也是真挚的。他关注百姓,愿与百姓同忧乐:“吾侪虽益老,忠义传子孙”(《村饮示邻曲》),“野人易与输肝肺”(《睡起至园中》),“老农能共语,真率会人心”(《雨后至近村》)。诗人与百姓共命运、同呼吸,为百姓医疾、送药、互赠礼品,这些诗中都有记载。他忧百姓之忧,喜百姓之喜。比如单单一个“雨”,他就写了无数诗。有久旱逢雨的喜悦,有大雨成灾的忧虑,有雨夜不寐的感叹。试举其中一首:“嘉古如焚稗草青,沉忧耿耿欲忘生。钧天九奏箫韶乐,未抵虚檐泻雨声”(《秋旱方甚,七月二十八日夜忽雨,喜而有作》),舜天子的“韶乐”也不及“虚檐”的泻雨声,可见诗人对农民的一片深情。三

陆游一生仕途坎坷,命运多舛。陆游笔下的山水田园诗,是他穿过了人生的风风雨雨,见惯了人世间的悲欢离合,感受了生命的大起大落后的大彻大悟,是他生命意识的觉醒,是他生命意识的一种延伸。陆游山水田园诗中的生命意识,首先体现在陆游对“童心”的发现上。生命的本质在于真,保持了童心实际上就保持了真心,保持了真心也就保持了生命的纯净。明代李贽在《焚书》卷三中曾说:“天下之至文,未有不出于童心焉者也。”“夫童心者,真心也,若以童心为不可,是以真心为不可也。夫童心者,绝假绝真,最初一念之本心也。若失却童心,便失却真心;失却真心,便失却真人。人而非真,全不复有初也。”马克思在指出希腊的神话艺术表现了人类美丽的童年时,曾热情澎湃地讲过如下一段话:“一个成人不能再变成儿童,否则就变得稚气了。但是,儿童的天真不使他感到愉快吗?他自己不该在一个更高的阶梯上把自己的真实再现出来吗?在每一个时代,他的固有的性格不是在儿童的天性中纯真地复活着吗?为什么历史上的人类童年时代,在他发展得最完美的,不该作为永不复返的阶段而显示出永久的魅力呢?”[3]在陆游的山水田园诗中,有许多是抒写自己如何像儿童那样玩耍的。如:“今年寒到江乡早,未及中秋见雁飞。八十老翁顽似铁,三更风雨采菱归”(《夜归》),“老翁垂七十,其实似童儿。山果啼呼觅,乡傩喜相随。群嬉累瓦塔,独立照盆地。更挟残书读,浑如上学时”(《书适》),“飘然且喜身强健,不怪儿曹笑老狂”(《春晚》),“残年真欲数期颐,一事无营饱即嬉。身入儿童斗草社,心如太古结绳时。腾腾不许诸人会,兀兀从嘲老子痴。亦复城中买盐酪,菜羹有味淡方知”(《老身自咏》),“花前自笑童心在,更伴群儿竹马嬉”(《园中作》),“九十衰翁心尚孩,幅巾随处一悠哉。偶扶柱杖登山去,却唤孤舟过渡来”(《游山》)。在极富童心的话语中,诗人“放翁”的性格不正像马克思所说的“在儿童的天性中纯真地复活着吗”?陆游的山水田园诗不仅表现了自己的童心,而且还直接把儿童纳入自己的诗中。“春水六七里,夕阳三四家。儿童牧鹅鸭,妇女治桑麻。地僻衣巾古,年丰笑语哗。老夫维小舟,半醉摘藤花。”(《泛湖至东泾》)陆游把笔触向了纯真的儿童,表现了诗人对童真的追求,体现了作者为自我理想的存在方式而苦苦求索。“溪深不须忧,吴牛自能浮。童儿踏牛背,安稳如乘舟。寒雨山陂远,参差烟树晚。闻笛翁出迎,儿归牛入圈。”(《牧牛儿》)对牧童生活诗意性的描绘,洋溢着浓浓的生命气息,表现了诗人对儿童的深切关怀。

陆游山水田园诗中的生命意识,其次体现在陆游自然生命意识与自我生命意识的交融上。“庄子的精神世界是中国文人的隐逸之魂,魏晋之后的文人,大都懂得保持入世与出世,为仕与遁隐,责任与逍遥的平衡。在得志之时,以儒家信念仕进;当命运抛弃自己的时候,庄子哲学成为人们自我理解的精神依托。”[4]“人类要把自身从不完善中解放超脱,最终并不能依赖于某种外在的力量,而必须依靠自身的内在的力量,‘美’就是这种力量之一。”[5]自然山水与田园生活是美的,当陆游爱国理想不能实现时,他自然而然地走向了山水与田园生活;同时,自然山水与田园生活也因为陆游的倾情描绘而变得更富有灵气了。在山水与田园的语境里,陆游力求让自己诗意地栖居,力求让自然与自己的心灵相契合,力求让自己独与天地精神往来。这样,陆游完成了自我生命意识与自然生命意识的交融,人自然化,自然人化。《春望》的陆游吟出的是:“波光迎日动,柳色向人深。”《出近村晚归》的陆游看到的是:“野花当路发,沙鸟背人飞。”《雨后》唱出的是:“禽鱼皆随性,草木自吹香。”面对飞《燕》诗人道出的是:“只愁去远归来晚,不怕飞低打着人。”自然生命意识的觉醒源于伟大诗人的人文情怀。诗人陶然忘机,领略了自然生生不息的生命律动,悟解了返璞归真的人生妙旨,通过对自然生命的深情描绘,陆游完成了对生命自由的歌颂与生命美的礼赞。陆游的人文光辉在祖国优美的自然山水景物中犹如璀璨的明珠,光耀千古。

“我看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辛弃疾语)金圣叹在《鱼庭闻贯》也说:“人看花,花看人。人看花,人到花里去;花看人,花到人里来。”[6]人与自然的合二为一,是陆游山水田园诗所追求的境界。仿佛,陆游笔下的自然山水与田园风光并不是陆游诗的“对象”,而是诗的“自由的主体”。请看,其笔下之月犹如善解人意的伴侣:“今年看月三叉市,纤云不作良宵祟,素娥命驾洗客愁,我亦倾杯邀共醉。风露万里方渺然,冰轮无辙行碧天。盈盈耿耿意无尽,月不忍落人忘眠。一言欲报广寒殿,茅檐华屋均相见。明年万事不足论,但愿月满人常健。”(《八月十四夜三叉市对月》)此类有情有味之诗俯拾即是:“白鹭立清滩,与我俱得意”(《秋兴·其三》)“戏招西塞山前月,来听东林寺里钟”(《六月十四日宿东林寺》)“白云只在檐间宿,听我清宵咏句声”(《北窗哦诗因赋》)。强烈的自然亲和心理强有力地刺激着陆游的生命意识的觉醒,在他看来,“江山处处佳,风月日日新”(《送春》),他从不满足于耳目的声色愉悦,而直指内心深处,观自然造化而悟生命之本质,借助于山水形象的澡雪与启迪,追求精神的超越、理性的感悟与诗美的创造。从而,实现了人生的超越。

“没有实在的生命体验,又哪来对这种体验的超越性反思?”[7]陆游在对自然山水与田园生活的审美观照中,既体验生命的冲淡与平和,也体验生命的理趣与雄浑,努力为自己探寻理想的存在方式。无论春满山阴,还是夏游记趣;无论秋野拾零,还是冬日漫游,在《避暑松竹间》,在《湖塘晚眺》时,在《江上》,在《冬日》,无不洋溢着生命的情趣;他从登高远足体悟到宇宙的广袤无垠,从而开阔了胸襟,其诗云:“江楼百尺依高寒,上尽危楼宇宙宽”(《江楼夜望》),“远途始觉乾坤大,晚节偏惊岁月遒”(《柳林酒家小楼》),“平生胸中无滞留,旷然独与造物游”(《夜登江楼》)。他从云月星辰领悟到生死升沉的必然性,顿将宦海**、生命忧患置之度外,其诗云:“看云舒卷了穷达,见月盈亏知死生。”(《溪上》)“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游山西村》)更是渗透了生命的理趣,成为千古之绝唱。总之,陆游的山水田园诗,洋溢着炽热的爱国主义精神,风格多样,或气壮语豪,感情激昂慷慨;或萧瑟清冷,情调低沉;或自然流畅,清新俊逸,就其本质特征而言,很自然地表现了一种独特的人文精神,就像一泓深泉,清灵却不见底。陆游的山水田园诗既有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超脱,又有李白“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的气魄,也有苏东坡“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的感悟。他常常以细腻冲淡平和的笔法,闲适恬和的情调,隽永纯真的旨趣,写自然景物与日常生活。陆游极善于把自己的人文情怀融化到自然山水景物和生活中去,使他笔下的自然山水和田园生活显示出强烈的人文精神。同时,陆游在对自然山水与田园生活的审美观照中,努力构建他的人文价值体系,从以上的分析中我们可以看出,陆游山水田园诗中的人文精神包含着“大我”的“大宇宙意识”和“小我”的“小宇宙意识”,形成了以爱国主义为主线,以关注百姓、关注自我为两翼三位一体的人文价值体系。显而易见,陆游的山水田园诗及其蕴含的人文精神是中国文学园地一枝永远飘香的百合。

内容提要:陆游被称为“小李白”,其诗被称为“诗史”,足见他在文学史上的重要地位。然而对陆游山水田园诗的研究,却是一个相对薄弱的环节。其山水田园诗中的人文精神,更少为人所重视。本文认为,陆游山水田园诗中的人文精神具体表现在:第一,忧国忧时,心系社稷。他极善于把自己的爱国情怀融化到自然山水与田园生活中去,或直抒胸臆,或含蓄寄意;第二,关注百姓,与百姓同忧乐。他不仅向往田园生活,而且还亲身体验农民的生活,在对农民的苦难与不幸倾注深切同情的同时,也对农村的民俗民风怀有浓厚的兴趣;第三,生命意识的觉醒,探寻自我理想的存在方式。在自然山水与田园生活的语境里,诗人达观了人生,找到了自我。

关 键 词:陆游;山水田园诗;人文精神;爱国;忧民;生命意识

人类已跨入了二十一世纪。为了未来的可持续发展,我们必须对过去的所作所为进行反省。无庸置疑,二十世纪是人类所经历的诸世纪中最激动人心的世纪:工业生产的自动控制,汽车和飞机的发明,人造卫星的发射,宇宙飞船的升空,电脑网络的形成,全球性的电讯联络,克隆技术的突破„„然而,随着人们物质生活的日益富裕,精神却越来越贫困,人无法靠先进的科技医治自身的“精神病”。无疑,中国古代超越民族超越时代的优秀文化以及其中蕴含的文化精神对解决现代人的精神困惑具有启发性意义。本文试图通过对爱国诗人陆游山水田园诗的分析,发掘其中的人文精神,为人的全面自由发展提供一些精神动力和智力支持;同时,通过对陆游山水田园诗的论析,挖掘其中的文化意义,对激发民族自豪感和爱国主义热情,促进旅游开发与加速经济发展都有重大意义。对陆游山水田园诗的研究,学术界还没有形成系统的研究,主要散见于各种文学史和零星的山水诗评论中。本文试图从人文的角度,对陆游山水田园诗作些初探。宋以前的山水田园诗多为个人的性情而歌,如陶渊明、谢灵运、李白、杜甫、王维,尽管有时也洋溢着爱国主义情怀,但表现得还不是很充分。由于异族的入侵,民族意识的觉醒,山水田园诗本身意境的开拓,宋朝的山水田园诗表现出了一种独特的以爱国主义为底蕴的人文情怀。相对而言,为国家与人民的苦难而歌,较之为个人的性情而歌,自然是更高境界的人文情怀。

抗敌御侮、收复失地、为国雪耻,是陆游一生不曾放弃的理想,也是陆游生活与诗作的主题。从“上马击狂胡,下马草军书”(《观大散关图有感》)的英雄志向到“报国计安出,灭胡心未灭”(《枕上》)的惆怅;从“三万里河东入海,五千仞岳上摩天。遗民泪尽胡尘里,南望王师又一年”(《秋夜将晓,出篱门迎凉有感》)的悲痛到“死去元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示儿》)的痴情,无不显示了陆游的爱国情感。然而,现实是残酷的,南宋统治集团妥协投降的基本国策决定了陆游一生郁郁不得志。于是,陆游转向了自然山水与田园风光。尽管放浪林泉,但诗人却没有忘记那象征耻辱的北方失地。在自然山水景物与田园生活的语境里,历史责任感与使命感常袭诗人心头,身在山水,却心系国事。仿佛此时此刻的自然山水景物与田园生活并不是诗人的精神寄托,而是触发诗人爱国情感的导火线。有时,诗人触景生情,情调低沉,曲折地抒发自己赤子爱国之情:“夜阑闻雨急,起做涕交流”(《闻雨》),“秦关汉苑无消息,又在江南送雁归”(《闻雁》),“把酒不能饮,苦泪滴酒觞。醉酒蜀江中,和泪下荆扬”(《江上对酒作》),“天下可忧非一事,书生无地效孤忠”(《溪上作》);有时,诗人又“多豪丽语,言征伐恢复事”[1]:“孤臣老抱忧时意,欲请迁都涕已流”(《登赏心亭》),“少年颇爱从军乐,跌宕不耐微官缚。凭鞍寓目一怅然,思为君王扫河洛”(《弋阳道中遇大雪》),“壮声每挟雷雨横,巨势潜借鼋鼍骄。梦回闻之做太息,铁衣何处东征辽?衔枚度碛沙飒飒,盘槊断陇风萧萧”(《夜闻浣花江声甚壮》),“老夫壮气横九州,坐想提兵西海头。万骑吹笳行雪野,玉花乱点黑貂裘”(《冬暖》),“沾酒忧时泪,飞腾灭虏心”(《春望》);有时,诗人睹景思人,倾吐自己的爱国之心:“躬耕本是英雄事,老死南阳未必非”(《过野人家有感》),“买醉村场夜半归,西山月落照柴扉。刘琨死后无奇士,独听荒鸡泪满衣”(《夜归偶怀故人独孤景略》);有时,诗人悲愤填膺,警钟长鸣,惕然告戒,以表自己的爱国情怀:“莫倚阑干西北角,即今河洛尚胡尘”(《婺州州宅极目亭》),“十年辞象魏,万里怀松楸。仰视去天咫,绝叫当问不?帝阍守虎豹,此计终悠悠”(《登塔》),“老子犹堪绝大漠,诸君何至泣新亭”(《夜泊水村》);有时,诗人的爱国情感则表现得是那么的复杂与含蓄:“衣上征尘杂酒痕,远游无处不消魂。此身合是诗人未?细雨骑驴入剑门”(《剑门道中遇微雨》),一方面美丽的大自然使诗人感到审美的愉悦:“远游无处不消魂”;另一方面国家的事业毕竟是诗人终生的追求,透过“此身合是诗人未,细雨骑驴入剑门”浓浓的诗意,我们感受到了诗人报国无门的辛酸与惆怅。总而言之,在自然山水景物和田园生活的语境里,陆游的爱国情怀得到了多层次、多角度、淋漓尽致的发挥。自然界的万事万物都能勾起他高昂的爱国激情,正像《唐宋诗醇》所评,不仅那些“酒酣耳热,跌宕淋漓”的作品能表现其爱国思想,即使是“渔舟樵径,茶碗炉熏,或雨或晴,一草一木,莫不著为歌咏,以寄其意”。[2] 陆游的爱国思想是深沉的,陆游的山水田园诗由于其浓厚的爱国思想之贯注而显得更加恢弘。在那恢弘的意境中,我们深深地感受到了诗人的拳拳报国心,盈盈赤子情。请看《金山观日出》:“系船浮玉山,清晨得奇观。日轮擘水出,如觉江面宽。遥波蹙红鳞,翠霭开金盘。光彩射楼塔,丹碧浮云端。”玉山、红翠、金盘、丹碧,诗人大放笔彩,绘出了一幅色彩斑斓、气势磅礴的日出巨画。陆游还多次歌咏情调浪漫的海上遨游,《航海》云:“潮来涌银山,忽复磨青铜。饥鹘掠船舷,大鱼舞虚空。流落何足道,豪气荡肺胸。歌罢海动色,诗成天改容。行矣跨鹏背,弭节蓬莱宫。”陆游赞美的山,一如其理想中的猛士:“白盐赤甲天下雄,拔地突兀摩苍穹。凛然猛士抚长剑,空有豪健无雍容”(《风雨中望峡口诸山奇甚戏作短歌》)。陆游欣赏的泉,不是普通的幽涧细泉,而是罕见的石壁飞泉:“奇哉!一削千仞之苍崖,苍崖中裂银河飞,空里万斛倾珠玑”(《醉中下瞿塘峡中流观石壁飞泉》)。江山如此多娇,诗人在对祖国山水田园的激情描绘中,征服了时空,昂然“精鹜八极、心游万仞”,将自我形象与山水形象熔铸为一,诗篇境界之阔大,意象之奇幻,气魄之豪迈,笔势之纵肆,莫不令人拍案叫绝。其实,陆游山水田园诗的这种雄浑的气势是与他胸怀天下的人文情怀分不开的,试想,一个对祖国缺乏深厚情感的人,能对祖国的自然山水这么倾情吗?能写出这么有魅力的山水诗吗?很显然,对祖国自然山水的倾情描绘,是陆游爱国情愫在另一方面的寄意表达。就是在梦中,诗人也未曾忘却祖国的自然山水,他忘不了“地瘴霜常薄,林深日易昏”(《梦藤驿》)的藤驿,忘不了“太华峰头秋意新,醉临绝壁岸纶巾。世间事迈惟堪笑,禹迹茫茫九片尘”(《梦游》)的美妙绝景,忘不了“曲廊下阚白莲沼,小阁更对青萝峰。林间突兀见古碣,云外缥缈闻疏钟”(《梦游山水奇丽处有古宫观云云台观也》)的神秘。

陆游山水田园诗中的爱国情怀,是厚实的,也是炽热的,是魏晋以来山水田园诗的又一次自我拓展和完善。二

陆游三十四岁踏上仕途,六十五岁为何澹劾罢,三十二年间五被免官,闲置乡间十载,六十六岁后基本奉祠山阴,前后在农村度过三十余载。村居时间之长,“一沉到底”之深,中国古代诗人无有可与之比并者。与农民朝夕相处,对农民的愁苦酸辛有深切了解,其诗作自然超越一般田园诗人的浮泛,正是在这一点上,表现了陆游悲天悯人的伟大情怀。

基于对一己思想行为的自审自视,陆游在扰攘不宁的人世间,寻找自我的对应体。他把目光投向了百姓,主要是那个时代的农民。在与农民的对照中,他进一步深察自我,对百姓倾注了深切的同情。“我是识字耕田夫”,诗人虔诚地以能把自己摆进农夫的行列而感到光荣,以能够疏离原本所属的士大夫阶层为自豪。他在《晚秋农家》中云:“我年近七十,与世长相忘。筋力幸可勉,扶衰业耕桑。身杂老农间,何能避风霜。夜半起饭牛,北斗垂大荒。”诗人不仅“身杂老农间”,以一个纯粹的农民形象体验着农民的生活,而且“与世长相忘”,以远离尘世的淡泊情趣贴近农民的心理。《小园》表达了同样的思想:“行遍天涯千万里,却从邻夫学春耕。”在山水田园的语境中,诗人与农民产生了强大的亲和力。

在实际生活中,陆游甚至也同样经受普通农民那样的艰难困厄。如《贫甚作短歌排闷》云:“年丰米贱身独饥,今朝得米无薪炊。地上去天八万里,空自呼天天岂知。”只有切身体味农民的困苦,才能对农民抱以深切的同情,才能写出感人肺腑的诗句。

对农民苦难的同情与关照,是陆游山水田园诗之人文关怀的集中体现。《记老农语》诗云:“霜清枫叶照溪赤,风起寒鸦半天黑。鱼陂车水人竭作,麦垄翻泥牛尽力。碓舂玉粒恰输租,篮挈黄鸡还作贷。归来糠粞常不餍,终岁辛勤亦何得!虽然君恩乌可忘,为农力耕自其职。百钱布被可过冬,但愿时清无盗贼。”农民们终年辛勤劳动,但劳动的果实却被地主阶级以租税的方式榨取了,而农民自己却在挨饿,诗人对他们倾注了深切的人文关怀。《过邻家》进一步暴露了农民的悲惨境遇:“初寒偏着苦吟身,情话时时过近邻。嘉穗连云无水旱,齐民转壑白酸辛。室庐封镢多逋户,市邑萧条少醉人。甑未生尘羹有糁,吾曹切勿怨常贫。”诗人对农民的人文关怀,不只是对农民苦难的暴露,更多的是对造成这一苦难的社会根源的控诉。《秋获歌》,矛头直指向像饿狼一样的“县吏亭长”;《太息·其三》,引导农民识透剥削者“豪吞暗蚀”的奸伪;《甲申雨》问农民,为什么“不怨豪家只怨天”?《太息·其二》则问政府,“百钱斗米无人要,贯朽何时发积藏”?这种启发式挑动式的问询,是诗人为民请命,是诗人对农民苦难根源的究诘,是诗人人文立场的明确宣告。

对普通劳动者的颂扬,是陆游山水田园诗之人文精神的又一大表现。他歌颂故乡《渔夫》的顽健,“老翁短楫去若飞,我欲从之已天际”;他写农民的勤劳简朴,“老农爱犊行泥缓,幼妇忧蚕采叶忙”(《春晚即事》);他写农家小姑的爱美,“谁言农家不入时?小姑画得城中眉”(《岳池农家》)。对普通劳动者的歌颂源于陆游胸怀天下的人文精神,是其“宇宙精神”的具体体现。

对民俗民风的热情礼赞,是陆游山水田园诗之人文精神的又一表现。《游山西村》诗云:“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萧鼓追随春社近,衣冠简朴古风存。从今若许闲乘月,拄杖无时夜叩 门。”《稽山行》诗又云:“禹庙争奉牲,兰亭共流觞。空巷看竞渡,倒社观戏场。”写民俗民风的还有《社日》中的社戏,《赛神曲》中的祭神等。淳朴的民俗民风开拓了陆游美好的心境,同时,也丰富了陆游山水田园诗的人文精神内涵。

诗人与百姓的感情是浓厚的,也是真挚的。他关注百姓,愿与百姓同忧乐:“吾侪虽益老,忠义传子孙”(《村饮示邻曲》),“野人易与输肝肺”(《睡起至园中》),“老农能共语,真率会人心”(《雨后至近村》)。诗人与百姓共命运、同呼吸,为百姓医疾、送药、互赠礼品,这些诗中都有记载。他忧百姓之忧,喜百姓之喜。比如单单一个“雨”,他就写了无数诗。有久旱逢雨的喜悦,有大雨成灾的忧虑,有雨夜不寐的感叹。试举其中一首:“嘉古如焚稗草青,沉忧耿耿欲忘生。钧天九奏箫韶乐,未抵虚檐泻雨声”(《秋旱方甚,七月二十八日夜忽雨,喜而有作》),舜天子的“韶乐”也不及“虚檐”的泻雨声,可见诗人对农民的一片深情。三

陆游一生仕途坎坷,命运多舛。陆游笔下的山水田园诗,是他穿过了人生的风风雨雨,见惯了人世间的悲欢离合,感受了生命的大起大落后的大彻大悟,是他生命意识的觉醒,是他生命意识的一种延伸。陆游山水田园诗中的生命意识,首先体现在陆游对“童心”的发现上。生命的本质在于真,保持了童心实际上就保持了真心,保持了真心也就保持了生命的纯净。明代李贽在《焚书》卷三中曾说:“天下之至文,未有不出于童心焉者也。”“夫童心者,真心也,若以童心为不可,是以真心为不可也。夫童心者,绝假绝真,最初一念之本心也。若失却童心,便失却真心;失却真心,便失却真人。人而非真,全不复有初也。”马克思在指出希腊的神话艺术表现了人类美丽的童年时,曾热情澎湃地讲过如下一段话:“一个成人不能再变成儿童,否则就变得稚气了。但是,儿童的天真不使他感到愉快吗?他自己不该在一个更高的阶梯上把自己的真实再现出来吗?在每一个时代,他的固有的性格不是在儿童的天性中纯真地复活着吗?为什么历史上的人类童年时代,在他发展得最完美的,不该作为永不复返的阶段而显示出永久的魅力呢?”[3]在陆游的山水田园诗中,有许多是抒写自己如何像儿童那样玩耍的。如:“今年寒到江乡早,未及中秋见雁飞。八十老翁顽似铁,三更风雨采菱归”(《夜归》),“老翁垂七十,其实似童儿。山果啼呼觅,乡傩喜相随。群嬉累瓦塔,独立照盆地。更挟残书读,浑如上学时”(《书适》),“飘然且喜身强健,不怪儿曹笑老狂”(《春晚》),“残年真欲数期颐,一事无营饱即嬉。身入儿童斗草社,心如太古结绳时。腾腾不许诸人会,兀兀从嘲老子痴。亦复城中买盐酪,菜羹有味淡方知”(《老身自咏》),“花前自笑童心在,更伴群儿竹马嬉”(《园中作》),“九十衰翁心尚孩,幅巾随处一悠哉。偶扶柱杖登山去,却唤孤舟过渡来”(《游山》)。在极富童心的话语中,诗人“放翁”的性格不正像马克思所说的“在儿童的天性中纯真地复活着吗”?陆游的山水田园诗不仅表现了自己的童心,而且还直接把儿童纳入自己的诗中。“春水六七里,夕阳三四家。儿童牧鹅鸭,妇女治桑麻。地僻衣巾古,年丰笑语哗。老夫维小舟,半醉摘藤花。”(《泛湖至东泾》)陆游把笔触向了纯真的儿童,表现了诗人对童真的追求,体现了作者为自我理想的存在方式而苦苦求索。“溪深不须忧,吴牛自能浮。童儿踏牛背,安稳如乘舟。寒雨山陂远,参差烟树晚。闻笛翁出迎,儿归牛入圈。”(《牧牛儿》)对牧童生活诗意性的描绘,洋溢着浓浓的生命气息,表现了诗人对儿童的深切关怀。

陆游山水田园诗中的生命意识,其次体现在陆游自然生命意识与自我生命意识的交融上。“庄子的精神世界是中国文人的隐逸之魂,魏晋之后的文人,大都懂得保持入世与出世,为仕与遁隐,责任与逍遥的平衡。在得志之时,以儒家信念仕进;当命运抛弃自己的时候,庄子哲学成为人们自我理解的精神依托。”[4]“人类要把自身从不完善中解放超脱,最终并不能依赖于某种外在的力量,而必须依靠自身的内在的力量,‘美’就是这种力量之一。”[5]自然山水与田园生活是美的,当陆游爱国理想不能实现时,他自然而然地走向了山水与田园生活;同时,自然山水与田园生活也因为陆游的倾情描绘而变得更富有灵气了。在山水与田园的语境里,陆游力求让自己诗意地栖居,力求让自然与自己的心灵相契合,力求让自己独与天地精神往来。这样,陆游完成了自我生命意识与自然生命意识的交融,人自然化,自然人化。《春望》的陆游吟出的是:“波光迎日动,柳色向人深。”《出近村晚归》的陆游看到的是:“野花当路发,沙鸟背人飞。”《雨后》唱出的是:“禽鱼皆随性,草木自吹香。”面对飞《燕》诗人道出的是:“只愁去远归来晚,不怕飞低打着人。”自然生命意识的觉醒源于伟大诗人的人文情怀。诗人陶然忘机,领略了自然生生不息的生命律动,悟解了返璞归真的人生妙旨,通过对自然生命的深情描绘,陆游完成了对生命自由的歌颂与生命美的礼赞。陆游的人文光辉在祖国优美的自然山水景物中犹如璀璨的明珠,光耀千古。

“我看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辛弃疾语)金圣叹在《鱼庭闻贯》也说:“人看花,花看人。人看花,人到花里去;花看人,花到人里来。”[6]人与自然的合二为一,是陆游山水田园诗所追求的境界。仿佛,陆游笔下的自然山水与田园风光并不是陆游诗的“对象”,而是诗的“自由的主体”。请看,其笔下之月犹如善解人意的伴侣:“今年看月三叉市,纤云不作良宵祟,素娥命驾洗客愁,我亦倾杯邀共醉。风露万里方渺然,冰轮无辙行碧天。盈盈耿耿意无尽,月不忍落人忘眠。一言欲报广寒殿,茅檐华屋均相见。明年万事不足论,但愿月满人常健。”(《八月十四夜三叉市对月》)此类有情有味之诗俯拾即是:“白鹭立清滩,与我俱得意”(《秋兴·其三》)“戏招西塞山前月,来听东林寺里钟”(《六月十四日宿东林寺》)“白云只在檐间宿,听我清宵咏句声”(《北窗哦诗因赋》)。强烈的自然亲和心理强有力地刺激着陆游的生命意识的觉醒,在他看来,“江山处处佳,风月日日新”(《送春》),他从不满足于耳目的声色愉悦,而直指内心深处,观自然造化而悟生命之本质,借助于山水形象的澡雪与启迪,追求精神的超越、理性的感悟与诗美的创造。从而,实现了人生的超越。

“没有实在的生命体验,又哪来对这种体验的超越性反思?”[7]陆游在对自然山水与田园生活的审美观照中,既体验生命的冲淡与平和,也体验生命的理趣与雄浑,努力为自己探寻理想的存在方式。无论春满山阴,还是夏游记趣;无论秋野拾零,还是冬日漫游,在《避暑松竹间》,在《湖塘晚眺》时,在《江上》,在《冬日》,无不洋溢着生命的情趣;他从登高远足体悟到宇宙的广袤无垠,从而开阔了胸襟,其诗云:“江楼百尺依高寒,上尽危楼宇宙宽”(《江楼夜望》),“远途始觉乾坤大,晚节偏惊岁月遒”(《柳林酒家小楼》),“平生胸中无滞留,旷然独与造物游”(《夜登江楼》)。他从云月星辰领悟到生死升沉的必然性,顿将宦海**、生命忧患置之度外,其诗云:“看云舒卷了穷达,见月盈亏知死生。”(《溪上》)“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游山西村》)更是渗透了生命的理趣,成为千古之绝唱。总之,陆游的山水田园诗,洋溢着炽热的爱国主义精神,风格多样,或气壮语豪,感情激昂慷慨;或萧瑟清冷,情调低沉;或自然流畅,清新俊逸,就其本质特征而言,很自然地表现了一种独特的人文精神,就像一泓深泉,清灵却不见底。陆游的山水田园诗既有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超脱,又有李白“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的气魄,也有苏东坡“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的感悟。他常常以细腻冲淡平和的笔法,闲适恬和的情调,隽永纯真的旨趣,写自然景物与日常生活。陆游极善于把自己的人文情怀融化到自然山水景物和生活中去,使他笔下的自然山水和田园生活显示出强烈的人文精神。同时,陆游在对自然山水与田园生活的审美观照中,努力构建他的人文价值体系,从以上的分析中我们可以看出,陆游山水田园诗中的人文精神包含着“大我”的“大宇宙意识”和“小我”的“小宇宙意识”,形成了以爱国主义为主线,以关注百姓、关注自我为两翼三位一体的人文价值体系。显而易见,陆游的山水田园诗及其蕴含的人文精神是中国文学园地一枝永远飘香的百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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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篇:浅谈中国古代山水田园诗中的隐逸文化

浅谈中国古代山水田园诗中的隐逸文化

内容提要:纵观中华民族上下五千年的文明史,山水田园诗作为其中的一份子是有其一定的发展脉络的,而在其发展的历程中,一直被世人所向往的隐逸文化也始终贯穿其中。本文旨在分析中国古代山水田园诗中的隐逸文化,并结合实际生活谈一下自己的一点想法。

关键词:山水田园诗 隐逸文化 陶渊明 “心隐”

“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窗外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这是唐代大诗人杜甫的一首即景小诗,前两句用黄、翠、白、青四种鲜明的颜色勾勒出了一幅光彩绚丽的图画,传达了无比欢快美好的情感。这只是众多经典山水田园诗中的一首,纵观中华民族上下五千年的文明史,山水田园诗作为其中的一份子是有其一定的发展脉络的,而在其发展的历程中,一直被世人所向往的隐逸文化也始终贯穿其中。

一.隐逸文化的产生发展

许慎在其《说文解字》一书中写道:隐,蔽也;逸,兔善逃也。这里的“隐”指的正是“隐蔽、隐藏”的意思,将“隐”、“逸”二字组合起来主要表达隐居、远遁以及隐士、逸民等意。隐逸作为一种文化现象和一种人生方式,自古以来就存在了。从孔子的“邦有道则仕,邦无道则隐”的“道隐”,到庄子追求超然之精神存在的“心隐”;从汉代东方朔提出隐身“金马门”,将独立自由人格巧妙融入宦游之中的“朝隐”,到魏晋时期身居林泉,人格豪迈的“林泉之隐”,中国的隐逸文化传统逐步形成和成熟。到了唐代白居易提出“中隐”,使隐逸中庸化,不再以“隐”作为实现独立和价值的途径,盛极一时的隐逸文化便开始走向衰落。这其间虽有李白的别具一格的“酒隐”,但隐逸文化的衰落却是大势所趋。到了明清时的“壶天之隐”,以“壶中天地”的园林作为隐居和精神的栖息地,隐逸则越来越走向狭窄。①隐逸文化的产生发展被清晰地概括梳理出来,在山水田园诗中,它亦可以作为一种高尚品质,无论是在山水田园诗发端之时还是盛行之期,各朝各代的诗人们都将其当做自己漫漫人生旅途中的一种理想、追求,进而用自己的无限才华尽情地抒写它、赞美它。

被钟嵘称为“古今隐逸诗人之宗” 的陶渊明就是这样一位典型代表。他“不为五斗米折腰”,投身自然界中的山山水水,躬耕田园,创造出了“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田园诗歌意境。再如唐代诗人王维,在做官之余全身心投入到山水田园当中,写出了“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等非常纯正的山水田园诗,表达了诗人归隐山林的山水田园情怀。因此,在隐逸文化的发展脉络中,山水田园诗始终与它不离不弃,山水田园情怀随处可见。

二.山水田园诗的发展轨迹 山水田园诗,顾名思义就是以山水田园风光的自然美本身作为诗人的主要抒写对象的诗歌,具有鲜明独立的艺术风格特色。它与其他一些诗歌一样,经历了从有到无、从盛到衰的发展过程。朱光潜在《山水诗与自然美》中提到:在中国,山水诗是从晋宋时代陶潜、谢灵运等诗人才形成诗歌的一种特定类型。到了唐朝的王维、孟浩然、韦应物等诗人,山水诗就达到了它的成熟期,在诗歌中成为一 ① 《古代隐逸文化传统在中国现当代文学中的绵延》 许海丽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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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第1期

细品味着王维的《山居秋暝》,一种清新自然的感觉便扑面而来。空寂的终南山刚下了一场雨后,秋天的黄昏时候降临了。明亮的月光在松树间照耀,清澈的泉水在岩石上流淌。竹林里传来喧闹声,是洗衣的女子回来了,水上的荷叶摇动,是打鱼的渔民下船了。任凭春天的芳香花草消逝,我自己还是可以居留在这里。这是一幅多么清幽明净的山水田园景象啊!还有幽居襄阳鹿门山的孟浩然,寄情山水,一生不仕,是封建时代少有的名垂千古的布衣诗人之一。“北山白云里,隐者自怡悦。相望试登高,心随雁飞灭。愁因薄暮起,兴是清秋发。时见归村人,沙行渡头歇。天边树若荠,江畔舟如月。何当载酒来,共醉重阳节”。(《秋登兰山寄张五》)我们一眼就能看出诗人的隐者情怀。还有“故人具鸡黍,邀我至田家。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花”。(《过故人庄》)这些都具有浓厚的生活气息。诗人运古体于五律之中,诗歌自在流动,一起浑成,有陶渊明田园诗的风味。继王、孟之后,李白又为山水田园诗开拓了新的意境。他的诗有一个显著特征,那就是自然山水景物的个性化。山水田园诗本来就是诗人审美理想的对象化,是诗人心灵的外化,它必然要体现诗人自我。但是在王维、孟浩然等诗人那里,自然山水画主要是他们寄托精神消融苦闷的处所,因而“自我”也就常常消融在自然景物之中。而在李白,自然山水不仅是他寄托精神消融苦闷的处所,更重要的还是他追求个人自由解放的天地。④“西上太白峰,夕阳穷登攀。太白与我语,为我开天关。愿乘泠风去,直出浮云间。举手可近月,前行若无山。一别武功去,何时复更还”。(《登太白峰》)这首诗充满了逍遥游的精神和超尘出仕的幻想,带着浓厚的游仙色彩。它同样表现了诗人对自然山水的无限向往。

到了宋明清时代,中国的山水田园诗开始一步一步地走向衰落,不过其中不乏优秀的诗人和作品。苏东坡、王安石、陆游等大诗人在山水诗方面都多有造诣,而真正在山水诗方面开拓新路的是杨万里和范成大。杨万里从“师法古人”迈进到“师法自然”,建立了自己独特的艺术风格。有评论家称其为“生擒活捉”法,具体说就是用自己的眼睛去观察,用自己的心灵去感受,当万象毕来时,用新鲜的语言把亲身的观察生动形象而巧妙地描绘出来。“泉眼无声惜细流,树阴照水爱晴柔。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小池》)整首诗读起来清新自然,作者通过对小池中的泉水、树阴、小荷、蜻蜓的描写,描绘出一种具有无限生命力的朴素、自然,而又充满生活情趣的生动画面,我们何尝不可以说这是作者心灵的写照呢?“梅子金黄杏子肥,麦花雪白菜花稀。日长篱落无人过,惟有蜻蜓蛱蝶飞”。(《夏日田园杂兴》)这首诗写初夏江南的田园景色,诗人范成大不知不觉就把读者带到了生机盎然的夏天。诗中用梅子黄、杏子肥、麦花白、菜花稀,写出了夏季南方农村景物的特点,有花有果,有色有形。诗的第三句,从侧面写出了农民劳动的情况:初夏农事正忙,农民早出晚归,所以白天很少见到行人。最后一句又以“惟有蜻蜓蛱蝶飞”来衬托村中的寂静,静中有动,显得更静,而诗人的隐逸情怀也随着这样一幅美好的景色慢慢凸现出来。四.结语 中国古代山水田园诗和隐逸文化是相辅相成的,隐逸文化作为一种文化现象 ④ 《中国古代山水田园诗发展的轨迹》 辛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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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篇:论陶渊明田园诗中的自然美定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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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

11、浓厚的亲农意识之自然美 „„„„„„„„„„„„„„„„„„„„„„„„„„„„„„„„2 1.1、表现农村的恬美静穆和他悠然自得心境 „„„„„„„„„„„„„„„„„„„„„„„„2 1.2、歌咏了农业劳动,以及作者在劳动中与农民建立的友谊„„„„„„„„„„„„„„„„„„2 1.3、反映了农村的凋敝和作者生活的贫困„„„„„„„„„„„„„„„„„„„„„„„„„„4

2、自然为陶渊明思想之本 „„„„„„„„„„„„„„„„„„„„„„„„„„„„„„„„„6

3、陶渊明诗歌美在自然 „„„„„„„„„„„„„„„„„„„„„„„„„„„„„„„„„„8 结论„„„„„„„„„„„„„„„„„„„„„„„„„„„„„„„„„„„„„„„„„„„10 致谢„„„„„„„„„„„„„„„„„„„„„„„„„„„„„„„„„„„„„„„„„„„11 参考文献 „„„„„„„„„„„„„„„„„„„„„„„„„„„„„„„„„„„„„„„„12

前言

田园诗自人类开始就有了,在《诗经》中我们可以看到。但在中国古代诗歌中,首先开创以田园生活为描绘对象,为古典诗歌开辟了一个新天地,新境界的却是东晋诗人陶渊明。陶渊明是我国文学史上体验并描写农耕生活的第一位田园诗人。他的田园诗具有浓厚的亲农意识,表现在:一是大量描写田园风光,表现对农村、对土地的深深热爱之情。二是歌唱农民、赞美劳动与农民建立深挚的友谊。三是亲身参加农耕劳作、自力更生、咏叹自己的劳作经历和感受。另外,陶渊明作为“古今隐逸诗人之宗”,其田园诗充满了对官场世俗丑恶的鄙视,与官场彻底决裂的思想,并全身心地归隐山林的隐逸情怀。

1、浓厚的亲农意识之自然美

1.1、表现农村的恬美静穆和他悠然自得心境

《归园田居》(其一)是诗人从彭泽归隐后第二年春天写的。这时的他隐居的决心已定。新生活安顿下来,诗人对比往事,越发珍惜眼前的一切,在这首诗中,他想我们一一介绍了:田亩、草屋、榆柳、桃李、远村、近烟、狗吠、鸡鸣。好象诗人带我们到了他的田园里参观了一番。这些平平常常的景物,在诗人笔下边显得那么有活力,给诗歌增添了无穷的情趣。“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这句话反映了他早年的性格,从少年时就没有适应世俗的气质性格。他在诗歌中写自己如同被束缚的鸟依恋一切生活过的树林。表达出他在不自由的官场中向往着田园生活。诗中的描写如同一幅画卷,仿佛引领我们置身其中,看到整齐的茅舍院落,绿树成荫,院落中有各种果树,远处的村庄和人家烟囱里冒出缕缕炊烟。还有那深巷中的狗叫声,清晨桑树端上鸡啼叫声。诗中远近结合,以动写静,极其形象的表现了田园的优美和宁静。陶渊明的这首诗给我们展现了优美宁静的田园生活,与官场的那种污浊的气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家乡的山水培养了他对大自然的热爱,加上诗人细心的观察,才能用如此贴切的语言来描写田园比喻自己的生活。

他的诗歌中并没有充分揭示农村的矛盾。诗中所写的都是他个人的悠闲生活,那时的他从官场回到田园,带着对官场的厌恶和不与统治者同流合污的决心去观察和体验田园生活的。能表现农村的恬美静穆和他悠然自得心境的诗歌还有:《饮酒》其五:“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此中有真意,欲辩已忘言。”诗人写虽居住在人世间,但没有世俗的交往,因此没有了车马的喧闹之声。诗人自问自答,只有内心远离俗尘杂想,居住之地才能显得偏远。采菊东篱下,偶一抬头见到南山,山上的气象到了傍晚时分越发可爱,飞鸟一群群地结伴返回。用飞鸟飞向天路经受了风雨的折磨,终于返回山林,作者运用了比喻和象征的手法来比喻自己的生活轨迹。除此之外,还有不少诗中描写了或春游、或登高、或酌酒读书、或与朋友谈心,或与家人欢聚,他都感到愉快。

在现实生活中,自由才是真正的快乐,陶渊明对黑暗现实绝望后归隐,平日饮酒、采菊,其实都是一种内心矛盾的掩饰罢了。诗人的内心是矛盾的,既然远离了官场,诗人就不愿意再次踏入那污浊的氛围。他写的那些田园诗陶冶了他的情操,在那里我们看不到官场上那种虚伪欺诈的面孔,看到的都是田园风光的无限美好和劳动人民淳朴的情感。

衣食住行是人类生存的首要条件,而要谋衣食就要劳动,陶渊明就主张人人劳动。

1.2、歌咏了农业劳动,以及作者在劳动中与农民建立的友谊

陶渊明远离了官场生活归隐田园,通过长期的参加劳动,逐步接近了人民。他以平等的态度对待乡间普通老百姓,和他们建立了不带功利的亲密关系。《归园田居》(其二)所写“时复墟曲中,披草共来往。相见无杂言,但道桑麻长”;他与村里的农民时不时地披草一起出去劳动,亲切交谈,他们所谈的内容并不是诗词歌赋,而是老百姓生活中最重要的事情:庄稼地里农作物的生长情况。他跟劳动人民建立了相互信任的感情,他们之间有了自己共同的语言。在 《归园田居》(其一)(其二)中都有描写。他与劳动者互相交往时的情景:走过门前互相打招呼,有了好酒便一块儿喝,农忙的时候各自回去忙农活,闲暇时间便登门探望,一起开怀畅饮,畅谈,高兴的忘记了回家、忘记了时间。

他写的诗歌中,表现他自己亲自参加劳动的感受。《归园田居》(其三)中写到“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道狭草木长,夕露沾我衣;衣沾不足惜,但使愿天违。”诗人用简单朴素的语言给我们描绘了一幅劳动者从早忙到晚的情景;劳动者一大早便扛起锄头到南山下的豆地里去锄草,农田里的草张的比豆苗还要茂盛。早上很早就出发了知道夜晚才披星戴月和,扛着锄头准备回家。但是田间的小道很狭窄,两旁茂盛的草木把路都给遮盖起来了。草木上沾满了夜晚的露水,露水沾湿了衣服,多么淡雅素静的田园风光啊,若不是自己亲身体验,细心观察,诗人是不会写出如此贴切的文字的。春天播下希望的种子,经过夏季的精心料理才会有秋天的收获。曾经的士大夫,抛弃了官场的荣华富贵,隐居于农村,丢掉了权势,也抛掉了安逸,过起了那个年代、那个阶级最下层的贫困生活,为了生存,他扛起了锄头与农民一起早出晚归的劳动,虽然他的内心深受儒家思想的影响,但他并没有被以劳动为耻这种思想所束缚,他的这种思想突破了儒家鄙视劳动的观念。“先师有遗训,忧道不忧贫。瞻望邈难逮,转欲志长勤。”先师忧道不忧品贫的遗训太高了,人生不谋衣食就难以生存,更谈不上谋道了,既然达不到还是老老实实种地吧!

在他的田园诗中,他写出了劳动是何等艰苦,和忙碌一个夏天收获后的喜悦。在《庚戌岁九月中于西田获早稻》中他已有了更深的体验:“开春理常业,岁功聊可观;晨出肆微勤,日入负耒还。山中饶霜露,风气亦先寒,田家岂不苦?弗获辞此难。四体诚乃疲,庶无异患干„„”刚到春天便开始治理田地耕作,一年下来的收获勉强可以。早晨从事轻微的劳作,太阳下山后才扛着农具回家,山中的霜露很多,天气也渐渐变冷。“田家岂不苦?”这是诗人的反问,劳动难道不辛苦吗?紧接着诗人又写道“弗获辞此难。”但再辛苦也不能推辞这艰难的劳动。的确,在晋宋易代的时期,矛盾尖锐,争权势、夺政权。时局动荡,最苦的还是普通老百姓。劳动者辛苦劳动了一天,四肢疲劳,一年下来收获仅仅是可观,那时的陶渊明通过参加劳动,在劳动中他接近了农民,与普通老百姓的认识和感受已基本相通了。并和农民建立了感情。如在《葵卯岁始春怀古田舍》中写到“秉耒欢时务,解颜劝农人。平畴交远风,良苗亦怀新。虽未量岁功,即事多所欣。耕种有时息,行者无问津。日入相与归,壶浆劳新邻。长吟掩柴门,聊为陇亩民。”陶渊明的这种不鄙视劳动的观念与其他人相比,可以说是进步的,做为一个隐逸者,他的劳动所得并不需要交给地主剥削者,他有门生,归隐时有人迎接,在刚开始有农民为他担负主要的工作,虽然诗中说“聊为陇亩民”,但并不是真正要做农民,而是做一个躬耕的隐士。他归隐后在农村认识的知心朋友并不是农民,而是一些小官吏或隐居的知识分子。即便是他接近了农民,但是士大夫与农民的界限,他并未能突破,虽然他隐居后过起了农民的生活,亲自参加劳动。与农民有了共同的语言,但他们之间见面只是谈谈庄稼的生长情况,其他的喜怒哀乐,他并不愿意与农民朋友分享。因为他知道农民最关心的还是农事,对他的心事并不是十分理解,国家大事是那些有权势的人的本职,其他人酒足饭饱后的谈资。基本是他把自己的 心事与那些农民朋友说了,他们也不能帮他解开心结。说不定他说出自己内心的痛苦后,农民朋友会说他是庸人自扰,以后会疏远他。只有与那些小官吏聊聊国家的近况,与那些隐居的知识分子一起登高赋诗,欣赏诗文,表白自己的志趣,与他的农民朋友并不能做到这些,他与农民建立的感情也只能是互话家常、农事。

1.3、反映了农村的凋敝和作者生活的贫困

陶渊明离开了喧嚣和污浊的官场,来到了农村,过起了隐居的生活,亲自参加劳动与农民朋友一起互话家常,共同讨论庄稼生长的情况。那时他眼中的田园生活是多么美好,尽管只是“开荒南野际”但田园的优美和宁静还是让他的心情很舒畅。然而时局的动荡并不能让最底阶层的人过平稳的生活。农民的生活也越来越贫困。以前还是忙碌一年收入可观。现如今是农村生活凋敝,晋宋易代,战争连续不断,昔日的诗人笔下那么优美、恬静的农村景象已经不复存在。在《归园田居》(其四)中写到:“久去山泽游,浪莽林野娱。试携子侄辈,披榛步荒墟。徘徊丘陇间,依依昔人居。井灶有遗处,桑竹残朽株。借问采薪者,此人皆焉如?薪者向我言∶死殁无复馀„„”《归园田居》(其一)中那茅舍院落整齐、树木成荫。炊烟缕缕,时而还有狗叫、鸡鸣的优美的画面,在这首诗歌中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杂草丛生,挡住了行人的去路。村落已经荒废了,徘徊于墓地之间,依稀还可以看出那是从前人们居住的地方。水井和灶台还有遗迹,桑树竹子还残留着枯朽的枝干。看到砍柴的人,经过打听才知道原本住在这村子的人经过战争的洗礼,死的没有剩下几个人了。想想战争之前,诗人与农民朋友聊天共话家常,而现如今,物是人非,“落地为兄弟,何必骨肉亲。”想想这些不由感慨人生无常。

在《怨诗楚调示庞主薄邓治中》也有写农村战后的荒凉景象:“炎火屡焚如,螟蜮恣中田;风雨纵横至,收敛不盈廛。夏日长抱饥,寒夜无被眠。造夕思鸡鸣,及晨愿乌迁。”这首诗写诗人自己的生活,战争给人们带来了痛苦,使人们的生活穷困潦倒,民不了生。在诗中写了:酷热的太阳屡次晒死庄稼,害虫在稻田里肆无忌惮的作恶,风雨又接连不断,辛苦一年下来收获还不足供一家人生活。夏天常常吃不饱,冬天寒冷的夜里没有被子睡觉,一到了晚上就想着天亮,到早晨又希望太阳快落山。饥寒交迫的生活使人民苦不堪言,纷乱的战事让贫困的人民生活在水生火热之中。苦苦劳作一年,不想生活却日益贫困。诗人归隐初期那种“方宅十余亩,草屋八九间”的局面越来越难维持了。

诗人原本是厌恶官场的生活,弃官归隐田园,想过自由自在的生活:饮酒、赋诗、体验劳动者劳动时的辛苦,亲自参加劳动,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烦恼时喝酒解闷,与劳动者一起谈天论地,无忧无虑。而现在就连他所想的那种生活也是一种奢侈,自己风餐露宿,朝不保夕。生活日益贫困不堪。他自从辞官后生活就一日不如一日,在田园他经历了长期的劳动,生活由刚开始的“开春理常业,岁功聊可观。”到如今的“夏日长抱饥,寒夜无被眠。”连最基本的温饱问题都不能解决,他的思想有所转变。一个乌托邦式的生活理想在他的脑海中闪现:一个人人劳动,人人平等,自给自足,没有剥削,没有压迫的社会,更是一个绝对自由、富裕、安宁的社会。从生产到生活、从自然环境到人们的精神面貌诗人都有全面细致的描绘。他所写的桃花源并不仅仅是隐士的小天地,也是千千万万劳动者心中所向往的乐土。《桃花源诗并记》是陶渊明田园诗的一个新发展。他从仕途到田园,再从田园到桃源,是他对理想的进一步探求。诗中所描绘的近乎仙境,他否定了现实的社会秩序,那里的人们生活在一个没有君主,没有政权的理想社会,诗中写到“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华鲜美,落英缤纷。”这是诗人写捕鱼人忘记了道路,闯进的一块场地所见到的情景:一片桃花林,在岸的两边排列,中间并没有其他的树木显的特别整齐,草儿旺盛,五彩缤纷的花多美啊!仿佛眼前就是一片花的海洋,捕鱼人划船在水中轻轻漂过。下面的内容更是让人向往:“山有小口,髣髴若有光,便舍船从口入。初极狭,纔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其中往来种作,男女衣着悉如外人;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捕鱼人继续划船前行,看到前方有一座小山,山有小口。洞里隐隐约约好像有光亮。渔人就舍弃小船,从洞口进去。想看个究竟。刚开始洞口很窄,仅容一个人通过。又走了几十步,突然变得开阔明亮了。眼前的情景让渔人想不到:这里土地平坦开阔,房屋整整齐齐的样子,有肥沃的田地,美丽的池塘和桑树竹子之类的景物。田间小路交错相通,村落间互相能听到鸡鸣狗叫的声音。那里面的人们来来往往耕田劳作,男女的穿戴完全像桃花源外的世人。老人和小孩都悠闲愉快,自得其乐的样子。渔人闯入的社会是怎么样的呢?“自云先世避秦时乱,率妻子邑人来此绝境,不复出焉,遂与外人间隔。问今是何世,乃不知有汉,无论魏晋。”原来这里的人也是忍受不了秦王朝的残酷统治和战事连连随祖先里到这里的,率领一家老小来到这与世隔绝的地方,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出去,与外面的人断绝来往,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问他们现在是哪个朝代,他们连汉代都不知道,更不用说是魏晋了。他们逃离了战争,生活中少了战事的打扰,他们的生活过的很安逸,对外面人所说的事情都感到很新奇。秦王朝时乱了纲纪。对百姓实行了残暴的统治政策,在思想文化方面也采取了许多极端的措施:焚书坑儒。秦王朝以暴力治理天下,使阶级矛盾不断加剧,人民不堪忍受残暴的统治,从而激起强烈的不满反抗。有志者都避乱隐居。“往迹浸复湮,来径遂芜废。相命肆农耕,日入从所憩。桑竹垂余荫,菽稷随时艺。春蚕收长丝,秋熟靡王税。荒路暧交通,鸡犬互鸣吠。”逃入桃花源的逐渐淹没,桃花源的路渐渐荒废了。桃花源人互相勉励督促致力农耕,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桑树竹林垂下浓荫,荒草阻隔了与外界的交通,鸡和狗互相鸣叫。生活中多了许多欢乐,使他们祖祖辈辈忘记了战争所给他们带来的困苦。即便是没有了与外界的往来,他们的生活也一样过的安逸、舒心。他的这首诗可以说是他田园诗的一个新发展。诗人本以为归隐田园,不再踏入官场就能安逸地度过余生,谁不曾想,生不逢时。战争接连不断,人民的生活可以说是居无定所,今天不知道明天的生活。诗人虽是士大夫隐居,生活比普通老百姓好。可**的时局让他的生活也日益贫困,归隐时恬静、安逸的美好生活也被战争的硝烟弄得烟消云散。他开始想像一个没有战争、没有压迫,更不用为交纳国家赋税而发愁的生活,那里的农民丰衣足食。他所描写的桃花源正是当时农民所渴望过而又不可能得到的生活。在现实生活中他们不能得到的自由,只能通过想像来安慰自己,以此来发泄心中的不满。

陶渊明的田园诗所表现出的那种蔑视权贵,不与统治者同流合污的精神,给后代有进步理想的作家作出了榜样,他们在反抗权贵和腐败的斗争中都从陶渊明身上汲取了力量。

2、自然为陶渊明思想之本

陈寅恪先生在《陶渊明之思想与清谈之关系》中谈到:“„„渊明之思想为承袭魏、晋清谈演变之结果及依据其家世信仰道教之自然说而创改之新自然说„„盖主新自然说者不须如主旧自然说之积极抵触名教也。又新自然说不似旧自然说之养此有形之生命,或别学神仙,惟求融合精神于运化之中,即与大自然为一体。因其如此,虽无旧自然说形骸物质之滞累,自不致与周孔入世之名教有所触碍。故渊明之为人实外儒内道,舍释迦而宗天师者也!”正因为如此,陶渊明以他的人生思想、行为及其诗歌创作呈现出生命之本真、原始、自然而然的状态。如《移居二首》之一:昔欲居南村,非为卜其宅。闻多素心人,乐与数晨夕。怀此颇有年,今日重兹役。敝庐何必广,取足蔽床席。邻曲时时来,抗言谈在昔。奇文共欣赏,疑义相与析。陶渊明移居南村并非为了“卜其宅”,而是为了“素心人”。所谓“素心人”,逯钦立先生解释为:“心地淡泊的人”,无独有偶,颜延年在《陶征士诔并序》中也曾说他“弱不好弄,长实素心”。陶渊明追求与“素心人”为邻,旨在能与他们“抗言”相谈,“奇文共欣赏,疑义相与析”,可遥承质朴宁静的自然社会。换言之,“素心人”为其毗邻之所居,“桃花源”为其理想之社会。陶渊明有此淡泊的人生理想,必有此平淡的诗歌特色。此种淡泊的人生观,造就了他高情远韵的人格风范,亦造就了他萧散冲淡的诗歌风格和平淡简运的诗歌意境。故而人们常将其平淡与自然联系起来加以论述陶诗之风格,亦或常常强调然”的特性。所谓“质而自然”正是个性特点、人物风范于诗歌之中的具体体现。返回自然是陶渊明总的思想倾向,在人格修养方面陶渊明以“抱朴含真”为奉行原则,所谓“朴”即指:未曾沾染礼法和智巧的淳朴、朴素的人性。“真”即为天真。在陶渊明看来,一个人只要善于养真,保持真想,就能独立于污浊的会之外。“抱朴含真”同时体现了陶渊明的社会理想。他认为上古生民是最真淳、朴素的。自给自足、自然自得的桃源,便是陶渊明理想社会的体现。陶渊明敏锐地感受到社会的腐败、黑暗和虚伪,他厌恶这个社会,追求一种理想的生活。他认为“智巧萌”、“大伪兴”是社会腐败的根源,只有用“自然”之义去净化人类的道德,方可达到净化社会的目的。陶渊明崇尚自然的思想,又表现为对自然化迁的委顺。渊明认为“化”是规律,宇宙间的一切都是不断变化的,人亦如此。他的态度便是“纵浪大化”,以一种恬淡的心情顺应自然的规律。此种崇尚自然的思想赋予了渊明自然的人格美。苏东坡称赞他:“欲仕则仕,不以求之为嫌;欲隐则隐,不以去之为高;饥则抠门而乞食,饱则鸡黍以迎客:古今贤之,贵其真也”,无论做何事,皆以本心为准,自然而为。他虽隐居田园,但不似许由、巢父般孤高自傲、不食人间烟火,而是自自然然地过着寻常百姓的生活。由“质性自然,非矫厉所得”(《归去来兮辞序》)及“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归田园居五首》之一)不难看出:陶渊明生来就有一种随顺自然和热爱自然山水的质性,由于生活的困顿及入仕思想的驱动,他离家入仕。当他第五次入仕时,彻底看清了政治的腐朽黑暗,并听到自己内心的呼喊:虽有“修、齐、治、平”之志,但决不能同流合污。他没有以“识时务者为俊杰”来压制自己的心声,与统治者沆瀣一气。亦不似李商隐在《安定城楼》中写到的:“永忆江湖归白发,欲回天地入扁舟”,看到无可救药的统治仍心存力挽狂澜之志,向往辅助君王,匡正政事以期河清海晏之时再乘一 叶扁舟退隐生活。更不似范仲淹般“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渊明以真心为标准,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当官场的生活违背了自己过自然生活的初衷时,他可以毫不犹豫地另择它途,过另一种自自然然、平平淡淡的生活。他热爱自然田园的生活环境———对身边的“南山”、“平泽”、“斜川”、“山涧”;对“秋菊”、“青松”、“幽兰”、“林竹”;对“余蔼”、“微宵”、“泠风”、“微雨”等自然景色等,均表现出深深的爱慕。他对诸如“方宅十余亩,草屋八九间。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暧暧远人村,依依虚里烟。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巅。”等带有人迹化的田园风物是那样亲切,表现出他对自然的生活、自由的环境的追求。陶渊明出仕后,虽“形在魏阙之上”,但“心存江海之下”,内心热切地渴求自然之生活状态,为己自然质性之扭曲而惭愧。于《乙巳岁三月为建威将军参军使都经饯溪》中云:伊余何为者?勉励从兹役。一形似有制,素襟不可易。田园日梦想,安得久离析。又于《始作镇军参军经曲阿作》中云:目倦川途异,心念山泽居。望云惭高鸟,临水愧游鱼。真想初在襟,谁谓行迹拘?聊且凭化迁,终返班生庐。“素襟”“真想”与“自然”之义相同,由此可见陶渊明处庙堂之高时仍不改其质性,归田后,在仕与隐的问题上他也矛盾过。如《饮酒二十首》之十二中写到:一往便当已,何为复狐疑!去去当兹道,世俗久相欺。《咏贫士七首》之五中写到:贫富常交战,道胜无戚颜。关于此何去何从的问题,我们可于《饮酒二十首》其九中找到答案:清晨闻叩门,倒裳往自开。问子为谁欤?田父有好怀。壶浆远见候,疑我与时乖。褴褛茅檐下,未足为高栖。一世皆尚同,愿君汩其泥。深感父老言,禀气寡所谐。纡辔诚可学,违己讵非迷?且共欢此饮,吾驾不可回!据《宋书·陶潜传》载:义熙末年,朝廷曾征召陶渊明作著作郎,婉拒。此诗大概就是用寓言的形式来反映自己拒召一事的。本篇仿《楚辞·渔父》中屈原与渔父之问答而作,“一世皆尚同,愿君汩其泥”两句,将渔父劝屈原“世人皆浊,何不淈其泥而扬其波”之语略加改动而成,陶渊明对田父劝仕之回答充分显示出《楚辞·渔父》中屈原不肯“以皓皓之白而蒙世俗之尘埃”的意志。“且共欢此饮,吾驾不可回!”不仅反映出他与仕途一刀两断之志,亦反映出他内心仕隐交战,隐胜于仕。

3、陶渊明诗歌美在自然

陶诗之美在于自然。这同他的思想、生活态度及为人完全吻合。“他作诗不存祈誉之心,生活中有了感触就诉诸笔墨,既无矫情,也不矫饰,一切如实说来真率而又自然。”(1)《饮酒》序中写到:“既醉之后,辄题数句自娱。”《五柳先生传》中亦云:“尝著文章自娱颇示己志,忘怀得失。”由此我们可知陶渊明为文作诗仅为自娱自乐,是率真自然之所为。“陶渊明爱的是自然,求的是自然,自然就是他最高的美学理想。”(2)萧统在《陶渊明集序》中说陶诗:“语时事则指而可想,论怀抱则旷而且真。”朱熹说:“渊明诗所以为高,正在不待安排,胸中自然流出。”证之以陶诗之创作与艺术特色,则两位所评中肯贴切。陶渊明执著于“质性自然”。寄身田园,无怨无悔,取象其中,乐此不疲。正如宋施德操所言:“渊明随其所见,指点成诗,见花即道花,遇竹则说竹,更无一毫作为。”(清·姚觐元《北窗炙輠录》手抄本卷下)如《归园田居五首》之三: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道狭草木长,夕露沾我衣。衣沾不足惜,但使愿无违。陶渊明于义熙元年冬弃官,《归田园居五首》约作于次年春夏之间。本诗写亲理稼穑之事。“种豆南山下”此为农事中微乎其微之事,渊明将其置于篇首。结果“草盛豆苗稀”,故而“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但“道狭草木长,夕露沾我衣”,从而感叹“衣沾不足惜,但使愿无违”。诗篇即为一幅农耕之图,诗人为我们勾勒出一位勤于力耕的农夫形象。诗中所写之“种豆”、“草盛”、“苗稀”、“荷锄”等皆为田园生活中司空见惯之物,相信每一位有过农事经历之人都不会对诗中取象感到陌生。然这些平白无奇的事物构成了淡味的诗句,一句句似述农事之语在渊明笔下组成了“质而实绮,癯而实腴”的诗篇。诗句皆极质实语,然写出田园生活场景,极见真切,韵味深长。我们看到,尽管农事辛劳,草盛苗稀,陇亩荒秽,但对于渊明而言,皆不足忧,因他之所重在于“但使愿无违”此于《归去来兮辞》中“因事顺心”为达致精神舒畅而不惜付出代价有异曲同工之妙。再如《归园田居五首》之五:怅恨独策还,崎岖历榛曲。山涧清且浅,可以濯我足。漉我新熟酒,只鸡招近局。日入室中暗,荆薪代明烛。欢来苦夕短,已复至天旭。本篇首述寻访故人不得,诗人步履蹒跚地植杖返庐,途经草木丛生的崎岖小道,又以涧之清澈浅露浴足,只鸡斗酒,荆薪代烛,酒逢知己,彻夜长饮。此诗似友人在讲述一日之事。在渊明笔下,“濯足”、“漉酒”、“只鸡”、“荆薪”都可入诗且皆显得那样亲切,如叙白话,却兴趣盎然,日常生活中之寻常事物似添了一份灵性!再以寄情山水之谢灵运来看寄身田园之陶渊明。谢灵运以其富艳的才华,极其精细的笔触描绘出奇秀的山水风貌,于是大量的山水景物,各以其鲜异的姿容,散见于他的诗篇之中,如:岩峭岭稠叠,洲萦渚连绵。白云抱幽石,绿篠媚清涟。(《过始宁墅》)乱流趋正绝,孤屿媚中川。云日相辉映,空水共澄鲜。(《登江中孤屿》)猿鸣诚知曙,谷幽光未显。岩下云方合,花上露犹泫。(《从斤竹涧越岭溪行》)溯溪终水涉,登岭始山行。野旷沙岸净,天高秋月明。(《初去郡》)山水景色于谢灵运笔下显得光彩夺目。他所游历的山水各以其瑰丽的姿貌呈现于读者面前,读其诗篇,宛若欣赏一轴美仑美奂的山水画卷。他描写山水景物的特点,乃依据他游历时的真情实感,以自己独创的词汇,加以精刻摹绘。故而自然山水在谢灵运笔下所呈现出的乃为客观的独立的存在于人境之外的状态,不似陶渊明将诗篇与自己的 生活融为一体!如“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渊明以平淡的笔触,似在白描一幅田园秋景图,旨在表现从自然景物的感受中所产生的悠然自得之趣,至于南山之状,山气日夕之景,皆需读者依据自己的生活阅历去想象补充。而“白云抱幽石,绿篠媚清涟”,虽是通过作者主观的美学评价摹写而来,但它乃是客观存在于人意识之外的具体明确的物状!其笔触精细,极尽描摹之能事,似在浓墨重彩地描绘油画。陶谢之诗异于:陶诗取象于平淡质朴的物象且语词朴素,语言自然。似马致远笔下的“小桥,流水,人家”为生活中普通至极的景物,简约而不简单,为读者留有想象的空间,是一幅灵动的画面。谢诗取象于宏大之物,且语词华美,语言精工。似李煜笔下之“雕阑玉砌”与寻常人一定距离,虽富贵逼人却呆板呆滞,毫无生趣!正如严羽在《沧浪诗话》中所讲:“谢所不及陶者,康乐之诗精工,渊明之诗质而自然耳。”陶诗感情流露舒缓自如,抒情方式平淡清新,其素淡之味乃纯真所致,发源于真,归乎自然,如风行水上,自然成文,非刻意而为。如《和郭主簿二首》之二:和泽周三春,清凉素秋节。露凝无游氛,天高肃景澈。陵岑耸逸峰,遥瞻皆奇绝。芳菊开林耀,青松冠岩列。怀此贞秀姿,卓为霜下杰。衔觞念幽人,千载抚尔诀。检素不获展,厌厌竟良月。此诗作于深秋,首二句由春之和风细雨转入秋之清萧威厉,这不仅暗含渊明之所处时势,更欲通过远处奇崛秀逸的山峰上凌霜卓立的芳菊,挺拔屹立的青松来自况自赞。自酌时想起古之隐士,他们矢志不渝地坚守着松菊之品性。诗人向挚友表达了自己决不随波逐流的决心,突出了身处逆境中不屈不挠的劲进品格。此诗真淳朴素,感情真挚,若不经意之所为,实则肺腑中油然而生,表面平淡而内容丰富,读来亲切有味。再如《饮酒二十首》之五: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此中有真意,欲辩已忘言。

结论:

前人对此诗已作过无数精当的品评,然每每读及此诗,我总会感受到那种恬静中所蕴藏的丰富的内心世界;那种平淡言语中所含纳的自得自乐;那种身居尘世却又一尘不染的自矜自赏;那种辽远的空间所孕育的无穷的生生不息的宇宙大化的流演„„似乎都随着这些平淡无奇,浸入我们的心灵。正如苏轼对陶诗之评价:“外枯而中膏,似淡而实美。”(《东坡题跋》卷二《评韩柳诗》)综上所述,不难看出:陶渊明以自然、朴素及淳真所赋予诗篇的魅力,决非那些“俪采百字之偶,争价一句之奇”的作品所能企及。综观我国古代文学史,千百年来陶渊明一直享有崇高的地位。其因或在于他“寄身于翰墨,见意于篇籍,不假良史之辞,不托飞驰之势”故“而声名自传于后”吧!

致谢:

历时将近两个月的时间终于将这篇论文写完,在论文的写作过程中遇到了无数的困难和障碍,都在同学和老师的帮助下度过了。尤其要强烈感谢我的论文指导老师,她对我进行了无私的指导和帮助,不厌其烦的帮助进行论文的修改和改进。另外,在校图书馆查找资料的时候,图书馆的老师也给我提供了很多方面的支持与帮助。在此向帮助和指导过我的各位老师表示最中心的感谢!

感谢这篇论文所涉及到的各位学者。本文引用了数位学者的研究文献,如果没有各位学者的研究成果的帮助和启发,我将很难完成本篇论文的写作。

感谢我的同学和朋友,在我写论文的过程中给予我了很多你问素材,还在论文的撰写和排版灯过程中提供热情的帮助。

由于我的学术水平有限,所写论文难免有不足之处,恳请各位老师和学友批评和指正!

参考文献:

[1]汤用彤:《汤用彤学术论文集》,中华书局1983年5月第一版。[2]楼宇烈:《王弼集校释》,中华书局1980年8月出版。

[3]戴明扬:《嵇康集校注》,人民文学出版社1962年7月第一版。[4]徐震堮:《世说新语校注》,中华书局2007年11月 第1版。[5]王瑶:《中古文学史论》,北京大学出版社1986年1月出版。[6]袁行霈:《陶渊明研究》,北京大学出版社1997年5月出版。

[7]李华:陶渊明《感士不遇赋并序》《陶渊明诗文赏析集》,巴蜀书社1988年3月出版。[8]李华:陶渊明《杂诗十二首》其五,《陶渊明诗文赏析集》,巴蜀书社1988年出版。[9]韩传达:《古代文学作品选》,北大出版社1998年出版。[10]袁行霈:《中国文学史纲要》,北大出版社1998年出版。

第四篇:也谈王维山水田园诗中的“静”

也谈王维山水田园诗中的“静”

摘要:王维善于借助以动衬静、以声衬静、以色衬静等动静结合的手法、创造出多种多样的可感性和直观性相结合的“静”界,让人感到美不胜收!

关键词:王维 静的手法 静的目的

王维(701—761),字摩诘,太原期祁县人,后迁蒲州(今山西永济),出身官僚地主家庭,其父处廉,仅官至汾州司马,其母博陵崔氏,奉佛唯谨。他是唐朝山水田园诗派的杰出代表。他不仅能诗,而且精通书画和音乐,因此是一位多才多艺的诗人。

王维二十一岁举进士,作太乐丞,后被迁为济州司库参军。后来回长安,得到张九龄提拔,任右拾遗,累迁监察御史,吏部郎中,给事中等官职。由于张九龄罢相等原因,他约在四十岁以后就开始过着一种亦官亦隐的生活。最初隐居终南别墅,后来在蓝田辋川得到宋之问的别墅,生活更为悠闲,“寂寞柴门人不到,空林独与白云期”(《早秋山中做》),并吃斋奉佛。安史之乱后,他追谁玄宗不及,被安禄山所获,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接受伪职。唐肃宗回京后,他一度被贬官,最后又升至上书右丞。可见他的仕途并非一帆风顺,或许正是这种时起时伏的政治遭遇,造就了王维诗歌好静的艺术特色。

王维的诗歌艺术生涯可以分为个阶段,大体以张九龄罢相为界。前期的王维处于盛唐,经济发达,政治清明,国力强盛,文人大多寄人生理想于途,王维也不例外,“他依靠盛唐开明政治最后一个代表张九龄,热衷于政治、奋发有为,是比较进步的人”。①王维《不遇咏》:“济人然后拂衣去,肯作徒尔一男儿”倾吐了自己的济世抱负。这一时期他的诗歌“明朗好动”,偶尔透露着雄浑壮美的风格。后期的王维处于中唐,张九龄罢相后,李林甫和杨国忠等人专权,唐朝政治日趋黑暗。王维不愿同流合污而又无力反抗,只好走上了消极逃避的道路,开始走进了山水田园,从此过着亦官亦隐的生活。“轻阴阁小雨,深院昼慵开”(《书事》);“晚年唯好静,万事不关心”(《酬张少府》)。这一时期,他的诗歌“冲淡好静”,真正代表了王维的诗风。

“词以境界为最上,有境界则自成高格,自有名句”(王国维语)。“大凡有作品传世之诗人词人,都有自家之内在精神,笔下也当各有自家之境界凸现”。②王维在艺术上有别于其它诗人的最突出的特点,就是其山水田园诗中以动写静而产生的“静”境之美。在王维的山水田园诗中,动态性成为一种艺术手段,其目的和作用就是营造某种特定氛围,为创造“静”的境界服务,描写和表现大自然中山水田园的静美境界,才是王维山水田园诗的主旨所归。

在王维现存的三百多首诗中,有五十首写静的意境,“静”构成了他的诗歌意境的主题部分,比例之大为任何人所不及,并且王维的山水田园诗中的“静”的形态也多种多样。他笔下的夜之静:

“森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竹里馆》)“静群动息,时闻隔林犬“(《送钱少府还蓝田》)“惟有白云处,疏钟闻夜猿”(《酬虞部苏员外》 “夜坐空林寄,松风直似秋”(《秋夜独坐》)“草色新雨里,松风晚窗里”(《寻西山隐者不遇》)

这里有夜林之静、秋夜之静、晚窗之静、山寺之静、空堂之静,同样是静,但风姿各异,给人以不同的美感。即使是万物生机盎然的白昼也同样充满了静:

“渡头馀落日,墟里上孤烟”(《辋川闲居赠裴秀才迪》)“花落家童未扫,莺啼山客独眠”(《田园》之六)“跳波自相溅,白鹭惊复下”(《奕家濑》)“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辛夷坞》)

“漠漠水田飞白鹭,阴阴夏木啭黄鹂”(《积雨辋川庄作》)

这里有墟里静、山间静、水间静、花间静、林间静。由此可见,王维善于写山水田园的“静”境,但这种静从不会让人感觉到凝滞、呆板和枯燥。每次都是“只如初见”,给人一种不同的视觉和听觉享受,真可谓“味摩诘之诗,诗中有画;观摩诘之画,画中有诗”。王维之所以在山水田园诗上取的这么高的成就,我想这得益于他总是变换多样的手法,表现幽静环境中的不同情调,使人真切地品味到这些幽静所特有的韵味和意趣。本人认为王维写静地手法主要包括三种,即以动衬静、以声衬静、以色衬静。

一、以动称静

王维及注意自然界的“动”物对他创造的“静”物的相得益彰之妙。他运用动静相生的艺术手法创造出了许多动与静和谐的幽美意境。如《鸟鸣涧》:

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

前两句写夜静山空,幽静宜人,桂花悄然飘落。后两句以月下山鸟的鸣叫,烘托出春天的幽寂。整首诗在读者眼前展示了一个远离尘嚣的幽静境界。诗人用春天桂花的纷落来衬托在春夜中主体人物的静,但不仅仅是人静,大自然的景物更静,连轻柔的桂花默默地谢落也给人一种静的感觉。虽然是在玩物居心的春天,可山谷中万籁无声,周遭俱黑,像空寂的真空一样,而一轮明月不知何时升了起来,我们知道月亮的运行的速度很慢,但在诗人笔下,月亮的出现似乎十分突然,以致把山鸟吓得惊叫起来。由此可见,春涧中是何等的静谧!山鸟的啼叫声不时地在幽静的山谷中回荡,又给春天寂静夜晚加上了神秘的色彩。仅二十字就写出了幽美寂静的意境。而其中之妙就在于以动写静,着意去捕捉花落、月初、鸟鸣春夜中仅有的、短暂而细微的动态。用它将春涧幽静的实在感强烈的烘托出来。

大自然的静美千姿百态,可一旦成为诗人诗境中的艺术美,则往往以动态的面目呈现出来,从动态中捕捉到的静才最显得幽美动人。如“漠漠水田飞白鹭,阴阴夏木啭黄鹂”(《积雨辋川状作》),白鹭翩翩起飞,意态那样陷阱潇洒,黄鹂互相唱和,歌喉那样甜美明快。诗人用飞的白鹭,鸣叫的黄鹂,这些局部的动来点化出整个画面的整体静谧的基调。又如“飒飒秋雨中,浅浅石溜泻。跳波自相溅,白鹭惊复下”(《奕家濑》),诗人巧妙地以静中有动,以动见静的艺术手法,通过“飒”“泻”“溅”“下”一系列动作性很强的字眼反衬出了奕家濑的安静和静穆。“正是这种自然界的动和静的对立统一,互相映衬,自然而然的展现出了一个无比幽静宜人的境界,给我们显示出一种幽雅、静谧的意境美”。②

二、以声衬静

“诗人对音响和景物给予巧妙地安排和组合,以无声之境和有声之物相组合,从而造成一种动静相生有声妙境,达到以声衬静的艺术效果”。③如《过香积寺》:

不知香积寺,数里入云峰。泉声咽危石,日色冷青松。古木无人径,深山何处钟。

薄暮空潭曲,安禅制毒龙。

遮天蔽日的古树,使深山显得格外的阴森幽暗,弯曲的山径静静的躺着,不着一丝人行之迹。步入茫茫云峰,行走不到数里便进入到了白云缭绕的山峰之下,古树参天的从林中,杳无人迹,忽然不知从哪里飘来一阵阵隐隐的钟声,在深山空谷中回响。“何处”二字点明钟声确实是听到了,但辨明不了从何处而来。这说明钟声遥远,仿佛来自天外,反衬了深山的静谧。同时又使人想到,既然有钟声,就必定有敲钟之人,而山里明明只有一条“无人径”。如果再进一步联想,这山腰之境已经是这样森冷幽静了,出于云端之上的寺庙里,那凄寒之境又是怎样的境况呢?可见,有泉声但被埋没,有钟声但不知在何处,再加上参天的古树和连绵的山峰,就勾画出了一个优美的“静”境!

又如《鹿柴》:“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前一句正面描写空山杳无人迹的幽静景色,但紧接着“但闻人语响”给人一种急转直下的感觉。在这里“人语”只应该打破“寂静”的。但实际上,是以局部的、暂时的“响”来反衬出全局的、长久的静。人语响过之后,空山复归于万籁俱寂的境界,而且由于之前的那阵人语之后,后来的空寂感就更为突出。还有《田园》之六:“花落家童未扫,莺啼山客犹眠”,花落莺啼有动静有声响,所衬托的山客的居处与心境越见宁静,其意境便立在一个“静”字上,写出了“静”的意趣,给人的感觉是那样的清新、明朗、美好。在这里,有声的物反而取得了“静”的效果,“鸟鸣山更幽”不能不说是这里面包含着艺术辩证法,体现着王维以声衬静的高妙的显静的手法!

三、以色衬静

王维既是大诗人又是大画家,凭借着画家对色彩的敏感,他把不同色调的颜色带入诗中,突出了幽美静谧之美。

“清浅白石滩,绿蒲向堪把”(《白石滩》)“湖上诗一首,山青卷白云”(《欹湖》)“结实红且绿,复如花更开”(《茱萸片》)

“千里横黛色,数峰出云间”(《崔濮阳兄季重前山兴》)

诗人以这满目的白、绿、青、黛等不同的色彩,切合以不同的心境衬托出与之相应的空寂的诗境,带给读者一种空旷、深远、静寂的美感。“如《鹿柴》中的‘返景入森林,复造青苔上’,古老的原始森林,常年无阳光使潮湿的地面长满了厚厚的墨绿色的青苔,在这幽暗的环境中,缕缕阳光射进森林下的青苔,斑斑驳驳的树影也照映于青苔之上,那一小片光影和大片的无边的幽暗所构成的强烈对比,反而使森林的幽暗更加突出”。⑤诗人正是运用色彩浓淡的反差,对比衬托出静美的意境。

“综上可见,王维正是在有声有色的动态世界里,更深刻的感受着大自然的静态美。他捕捉调遣群动、群声、群色,为‘静’这一无形的感觉特点具象,从而把自然的静美写的如此醉心沁骨”。⑥

王维运用上述诸如以动衬静、以声衬静、以色衬静等动静相生的辩证法,其目的在于使山水田园诗中的艺术形象达到直观性和可感性的统一。

王维山水田园诗的艺术形象首先具有丰富的直观性。如《山居秋暝》: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竹喧归涣女,莲动下渔舟。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

空山新雨后的清凉,松间明月的清光,石上清泉的声音,涣纱归来的女孩子在竹林里的笑声,小渔船缓缓的穿过荷花的微微颤动,这一切和谐完美地融合在一起,给人一种丰富而且鲜活的感受。同时又似一幅清新秀丽的山水画。给人一种具体鲜明而且丰富的直观性的“静”美。

王维山水田园诗的艺术形感还有活动的可感性。他带给读者更多的是对诗中物镜的感受,而不是对景物外貌的刻板描写。王维诗中所描写的那些外在性的具体动作,不只是一些静止的姿势和以物的一种状态,而是一些正在进行的或刚刚进行完毕的实体动作。这些动作营造的审美价值,就是可感性,也就是使读者获得某种活动性的视觉效果。如“寒山转苍翠,秋水日潺湲”(《辋川闲居赠裴秀才迪》),极其闲雅,寒山静穆,又添苍翠,孱爰秋水,涤人心肺。“转苍翠”“白孱爰”这样的具体动作,我们看不道,但是可以利用想象去感知那样一种连贯的动作。通过感知,我们才能把貌似静态的物,还原成充满生机的状态。

总之,山水田园诗的始祖不是王维,但到了王维这里山水田园诗才真正达到了顶峰。“王维的山水田园诗,如同欣赏一幅幅风格与技法不同的山水画,将人带去美好而又宁静的艺术境界,感到美不胜收”。

注释:

①《浅谈王维山水田园诗“诗中有画”的艺术特色》 刘洁 《安徽文学》 2009年第3期

②《“动”“静”相谐 独成一境——王维山水诗浅谈》 吕文奎 《德州师专学报》

③《静美之至——论王维诗中的静》 刘洁 《人文论坛》 ④《静美之至——论王维诗中的静》 刘洁 《人文论坛》 ⑤《静美之至——论王维诗中的静》 刘洁 《人文论坛》

⑥《王维诗“静”的手法及其心态》 辛怡 《天水行政学院学报》 2008年第1期

⑦《王维山水田园诗的绘画美》 梁德智 《天中学刊》 1998.8

参考文献:

《王维集》 董乃斌选编凤凰出版社 2006年版 《王维论稿》 陈铁民着 人民文学出版社 2006年版 《中国文学史》 袁行霈主编 高等教育出版社 2005年版 《中国文学史》 游国恩主编 人民文学出版社 1982年版

《王维、孟浩然山水诗中的同中异趣》 赵海选 《船山学刊》 2006年第4期

《浅谈王维山水田园诗“诗中有画”的艺术特色》 刘洁 《安徽文学》 2009年第3期

《“动”“静”相谐 独成一境——王维山水诗浅谈》 吕文奎 《德州师专学报》

《王维诗“静”的手法及其心态》 辛怡 《天水行政学院学报》 2008年第1期

《论王维诗中的静美》 刘洁 《人文论坛》

《王维山水田园诗的绘画美》 梁德智 《天中学刊》 1998.8 《静美之至——论王维诗中的静》 吴雪梅 《兰州教育学院学报》 2001年4期

第五篇:试谈王维山水田园诗中的绘画美

内容摘要

绘画美是王维山水田园诗的突出特点,本文从经营结构、光色映衬、音声律动、气韵生发等四个层面具体剖示绘画美的表现形式,并经由绘画美的内涵探讨其画意的生成背景与原因,揭示诗的审美价值。王维山水田园诗的美,首先表现在娴熟而成功的运用了绘画艺术中的构图美。如“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使至塞上》)和《汉江临泛》等诗,远景和近影的相互映衬,层次分明,线条流畅,对景物 的布局和取舍精确和谐。其次,就是他的形象美。王维的山水田园诗看似随意而写,不事雕琢,但却清新而秀丽,生动真切的形象,有着精巧之妙,传神之处,把自然的景色与人情感融为一体,形象而逼真,神形传韵,风格别致。第三点,就是它的色彩美。自然的景物,通过人诗人独特手法描绘着色后,情态飞动,色彩传情。淋漓尽致地表达自己思想感情的同时,也强烈地感染着读者的情绪,通过色彩本身的特性美,表达出了情意美。他的意境美。王维的诗在幽静恬淡的情景中深含着高洁的形象,寓意出深远的涵意。优美秀丽的画面上,融化着人物丰富而复杂的情感。使人的心声和外界的景物融为一体,给人留下了无限的想象空间,使诗的创作达到了美不胜收的境地。

王维把画与诗相互融会贯通。他的山水田园诗平淡朴实丰富,意境深远,有力的线条,明快的色彩,无时不散发出绘画的艺术美。

试谈王维山水田园诗的绘画美

古往今来能诗会画者固然不少,但罕能并臻其妙,而王维却得天独厚。他“文章冠世,画绝古今”(《纯全集》)。《诗活总龟》把他在诗画方面的成就与杜甫、顾恺之相提并论,说:“顾长康善画而不能诗,杜子美善作诗而不能画。从容二子之间者,王右丞也。”其实,王维不只擅长作诗、工于绘画,而且妙通音律。正是广泛的兴趣和深厚的艺术修养,使之成为诗坛上声名卓著的大家,杜甫也曾用“最传秀句寰区满”(《解闷》)表示对他的钦佩。他一生流传下来的诗歌有四百多首,其中山水田园诗尤为人所称道。盛唐的殷璠在《河岳英灵集》中评价王维的诗曰:“词秀调雅,意新理惬;在泉成珠,着壁成绘;一字一句,皆出常境”。北宋的苏轼也曾说:“味摩诘之诗,诗中有画;观摩诘之画,画中有诗。”[1]这些评价都十分精当地指出了王维诗歌富有诗情画意的特征。在描写山水田园等自然景物方面,王维有着独树一帜的造诣。无论是名山大川的壮丽雄伟,还是边疆关塞的辽阔荒远;无论是小桥流水的恬静,还是丛林古刹的幽深,他都能运用最自然、最凝练、最生动、最富于特征性的语言,点缀成一幅形象鲜明、意境深远的优美画卷。在这一幅幅画卷里,诗人的自我形象与外界景物融成一体,作者的个性与自然达到完美的契合。正如钱钟书在《中国诗与中国画》中所指出的:“恰巧南宗画创始人王维也是神韵诗的大师”,“在他身上,禅、诗、画三者可以算是一脉相贯,‘诗画是孪生姐妹’这句话用来品评他是最切不过了。”王维的山水田园诗不仅画意盎然;而且其中不少作品,尤其是后期的描写隐居终南、辋川的闲情逸致生活的诗歌,还包孕着耐人寻味的禅意,表现出一种静淡之美,这与其家庭环境的影响,社会现实的刺激,个人际遇的沉浮等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本文着重来探讨一下王维山水田园诗的美学价值。

黄庭坚说:“诗成无象之画,画出无声之诗.” 张舜民说:“诗是无形画,画是有形诗.”明代著名画家董其昌引晁以道的诗云:“诗传画外意,贵有画中态。余曰,此宋画也。”诗画一体论的思想在中国古典诗歌创作中的影响是很深的。王维的山水田园诗创作也潜移默化地渗透了他的绘画思想。他曾在《偶然作(其六)》中云:“宿世谬词客,前身应画师”,他不仅是一个大诗人,更是一个大画家。在画坛上他堪与北宗之祖李思训媲美[2],有“文章冠世,画绝千古”之美誉。南宗画派主张诗的发想与画的发想是同一性的。王维以诗人兼画家的眼光来观察客观世界,凭着自己长期隐居于山水林壑之间对自然美的独特的敏感与对画理的娴熟运用,他别具匠心地剪取自然界中那些最有特征的水色山光来写入诗作,使其诗以色泽苍润制胜于人;并且善于把人物丰富复杂的感情融化在一幅幅优美隽永的画面上,给自然景色注入了人的气质、人的性格、人的精神,从而使他的诗形神俱佳、气韵生动,“如空中之音、相中之色、水中之月、镜中之象,言有尽而意无穷”。

一、王维的山水田园诗在结构上吸取了绘画技法的特点。南朝谢赫始唱的《画之六法》云:“一曰气韵生动,二曰骨法用笔,三曰应物象形,四曰随类赋彩,五曰经营位置,六曰传移模写。”而“经营位置”是“画之总要”(张彦远《历代名画记》),画家善于把许多个别景象通过“经营位置”组合成一个整体,王维的山水田园诗也深谙此法。如《辋川闲居赠裴秀才迪》:

寒山转苍翠,秋水日潺媛。倚仗柴门外,临风听暮蝉。

渡头余落日,墟里上孤烟。复值接舆醉,狂歌五柳前。

整首诗犹如从一个定点拍摄出来的照片,这个定点就是“柴门外”。诗人以此为立足点,游目驰骋,广摄四旁,剪辑了寒山、秋水、落日、暮蝉、孤烟等富有季节和时间特征的景物,再剪接入诗人与裴迪两个隐士活动的特写镜头,组合成一幅墨色清淡、悠远静谧的辋川秋日黄昏图。这种经营位置的功夫是深得画理的。又如《渭川田家》,作者运用散点透视的方法描绘了一幅怡然自乐的田家晚归图,在前八句中罗列了许多农村生活中的个别迹象,看上去似乎很散乱,但是第九句中用“闲逸”二字一点,就把那些个别迹象贯串起来了,组成一幅和谐而又具体生动的完整画面。

这种带有绘画特色的结构也体现在组诗的创作上,如著名的《辋川集》二十首,作者描绘了辋川二十景,即孟城坳、华子冈、文杏馆、斤竹岭、鹿柴、木兰柴、茱萸片、宫槐陌、临湖亭、南诧、欹湖、柳浪、栾家濑、金屑泉、白石滩、北诧、竹里馆、辛夷坞、漆园、椒园等。这二十首绝句大都清新自然,俨然入画,历历在目。若从单首的组织来看,基本上是运用焦点定视的方法,即有一个固定的审视范围并具有固定的视角,通过这一视角来切割出辋川园林别墅的某一角落入画的景象。如有的写诗人与来客泛舟到湖心亭饮酒赏荷:轻轻迎上客,悠悠湖上来。当轩对樽酒,四面芙蓉开。(《临湖亭》)有的写诗人吹箫送友登岸而去的场景:吹箫临极浦,日暮送夫君。湖上一回首,青山卷白云。(《欹湖》)有的写独坐幽竹深处,弹琴长啸: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竹里馆》)还有的写秋山之夕照、柳浪之倒影,宫槐之荫径,茱萸之开花、芙蓉之落红等等,无一不是取其一点而不及其余,把最入画的一景框定下来,使人口诵之而心生无限之向往。若从整体的联缀来看,又是中国画特有的散点透视的巧妙运用,即时时变动视点,不断变换视角,也就是我们在中国画中常见的面面观、步步看的观察方法,在运动中剪接不同视角所得的视觉印象,使之合为一个完整的、在总体视觉范围内的意象的大致形象基调。这二十首绝句就这样组合成一幅“山谷郁盘,云飞水动,意出尘外,怪生笔端”[3]的辋川别墅图,其园林之精巧别致,山水之清秀,境界之静美,真是爽心悦目。也难怪后世文人墨客在观赏王维的遗画《辋川图》时,多借助辋川集二十首所写内容来抒写赏玩画图之所得。如吴仲圭右丞辋川图诗[4]:

潇洒开元士,神图绘辋川。树深疑宅小,溪静见沙圆。径竹分清霭,庭槐敛暮烟。此中有高卧。欹枕听飞泉。画里诗仍好,萦回自一川。湖晴岚气爽,浪静柳阴圆。赋咏成珠玉。经营起雾烟。当年满朝士,若个在林泉。

总之,这二十首诗,每一首都是一幅独立的精美绝伦的绘画小品,组合起来又是和谐的井然有序的园林全景,与我国古代的“通景画”十分相似,使我们不禁想起了五代的《韩熙载夜宴图》,宋《千里江山图》、《清明上河图》等绘画的构图格式,上述组诗二十首绝句的意象构筑在本质上与此是多么相近。

王维山水田园诗还在画面的空间感作了精心设计。我国古代绘画非常讲究画面布局的虚实、大小、远近、疏密、浓淡等关系的处理。王维的山水田园诗成功地运用了这些技巧。《汉江临泛》是一首融画法入诗的力作,首联“楚塞三湘接,荆门九派通。”以大泼墨手法渲染出汉江雄浑壮阔的景色,2 作为画幅的背景,诗人将目力所不能及之景,予以概写,收漠漠平野于纸端,纳浩浩江流于画幅,为整个画面渲染了气氛;颔联“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以山光水色作为画幅的远景,则亦实亦虚:前句状滔滔江水的流长邈远,后句则以苍茫山色烘托出江势的浩瀚空阔。诗人用墨甚淡,其效果却远胜于重彩浓抹的油画和色彩绚丽的水彩画。首联状众水交汇,密不间发;颔联则苍茫寥阔,疏可走马,画面上疏密相间,错综有致。接着诗人的笔墨从“天地外”收拢,由远及近,绘出眼前波澜壮阔之景:“郡邑浮前浦,波澜动远空”。这两句更具浪漫主义的雄奇的夸张和想象,以虚实相间的飘逸流动的笔法形象地写出了人的视错觉(动与静的错位)造成的美感:城郭宛若是在水中央的小舟,浪拍云天,恰似天空在翩然起舞。再如《终南山》全篇以虚实结合,“以少总多”(刘勰语)、移步换形的手法,仅寥寥四十个字就描绘出偌大一座终南山的奇峰广脉之雄伟,深壑云烟之幽秀,景象变幻之瑰丽。

二、马克思说:“色彩的感觉是一般美感中最大众化的形式。”[5]美国阿恩海姆在《色彩论》中说:“色彩能有力地表达感情。„„红色被认为是令人激动的,因为它使我们想到火、血和革命的涵义。绿色唤起对自然的爽快的想法,而蓝色则像水那样清凉。” [6]诗人总是苦心孤诣地去寻求那些富于色彩的语言,以期淋漓尽致地表达自己的思想感情,强有力地感染读者的情绪。在色彩的运用上,王维的山水田园诗很好的吸取了绘画的长处。大自然的景色是丰富多彩的,诗人便采用多样化、整体化的色彩,逼真生动地展现出自然界中的形形色色,又用统一的基调组成完整和谐的画面,使景物跃然纸上,情态飞动。如《田园乐》(其六):“桃红复含宿雨,柳绿更带春烟”,诗人在勾勒景物的基础上进而着色,“红”、“绿”两个颜色字的运用,使景物鲜明怡目,给读者一幅柳暗花明的图画。“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加上“杨柳依依”,景物宜人。着色之后再加一层渲染:深红或浅红的花瓣沾着隔夜的雨滴,色泽更加柔和可爱;雨后空气澄鲜,碧绿的柳丝笼在一片若有若无的水烟中,更婀娜迷人。经层层渲染、细致描绘,诗境自成一幅工笔重彩的国画,其整体色调偏于暖。《辋川别业》“雨中草色绿堪染,水上桃花红欲然”,也与此仿佛,更妙的是诗人着一“染”与“然”(燃)字,就夸张化地浓敷出了草色绿之深,桃花红之艳,其视觉感受是极为强烈的。诗人还讲究色调的对比与映衬,如《积雨辋川作》“漠漠水田飞白鹭,阴阴夏木转黄鹂”,水田之“绿”与飞白鹭之“白”,夏木之“青”与啭黄鹂之“黄”,比照本极鲜明,再加上“漠漠”“阴阴”两组叠字则益虚益深,为原有的固有色加上了一个条件色,就具有了很浓的装饰画的味道。还有像《新晴野望》中的“白水明田外,碧峰出山后”与《春园即事》中的“开畦分白水,间柳发红桃”以及《白石滩》“清浅白石滩,绿蒲向堪把”,都注意了冷色与暖色的对比映衬,并注意到亮度转换的巧妙处理,每句的意象虽单用一种色调,两句之间又有鲜明的反差,但是这样不同颜色的两组意象的并置投射在人的视觉“荧屏”上所呈现的是“一种互相作用的复合效果”,[7]使意象色彩空间的构型更具张力。再如《山中》:

荆溪白石出,天寒红叶稀。山路元无雨,空翠湿人衣。

这幅由白石磷磷的小溪、鲜艳如火的红叶和蓊郁无边的浓翠所组成的山中冬景,色泽斑斓鲜明,而整幅画的底色倾向于苍翠。“这种写法纯用白描,靠精选的细节触发读者的联想。表面上似乎是朴 3 素的叙述,实际上是异常生动的直觉。”[8]诗人敏锐的将自己的直觉印象通过色彩这一有意味的符号形式传达给读者,给读者以画意。

王维在色彩的运用上并不拘泥于随类赋彩的传统法则,而率先走上了传情达意的道路,使色彩情调化。他善于研究和发现在不同的时间、环境下,客观对象的某种色彩与人的某种情绪的联系,因而能通过恰当地描绘物象的色彩来渲染情绪,抒发感情,烘托意境,从而使诗的画意更耐玩味。如《皇甫岳云溪杂题五首》种的《萍池》:

春池深且广,会待轻舟回。靡靡绿萍合,垂杨扫复开。

萍池中轻舟回荡,归舟之后,绿萍漫慢慢合拢,忽然又被垂杨扫开。春池、绿萍、垂杨神态生动,又用了同一种色调。“绿色给人以一种真正的满足”(歌德),俄国的康定斯基也曾说:“绿完全平静和安定不动,是所有颜色中最安定的。它不向任何方向移动,没有相当于诸如欢乐、悲哀或热情的感染力。”王维此诗中的满眼绿色,有如缕缕温馨的春风清新人的头脑,荡涤了心头的几多烦躁郁闷。为了表达恬静平和的生活环境,飘渺的意态和清朗、明净的境界,王维往往采用绿、青、浅蓝、银灰、白等色调,来营造一种幽静、澄澈、空明、冲淡的氛围。如“清浅白石滩,绿蒲向堪把。家住水东西,浣纱明月下。”(《白石滩》)“檀栾映空曲,青翠漾涟漪。暗入商山路,樵人不可知。”(《斤竹岭》)“空谷归人少,青山背日寒。羡君栖隐处,遥望白云端”(《酬比部杨员外暮宿琴台朝跻书阁率尔见赠之作》),“言入黄花川,每逐青溪水”(《青溪》)“千里横黛色,数峰出云间”(《崔濮阳兄季重前山兴》),及《竹里馆》《宫槐陌》《木兰柴》《欹湖》等都以青绿色为基调。

王维的山水田园诗比较讲究光影的摄入与映衬,很多诗中都反复描摹了朝晖夕阴、月光云影和松林清泉日月光晕烘托之下的折光投影。光影的巧妙编织,使画面流光溢彩,更具立体感。如“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山居秋暝》)皓皓月光朗照下的森森松林、淙淙流泉、苍苍山石以及蓊蓊郁郁的树影,清流的折光组成一幅韵味幽远的山水画。又如“日落江湖白,潮来天地青”(《送刑桂州》)使人看到淡淡的斜晖投射在广阔的江面,汹涌的怒潮,仿佛使得天地也为之阴暗起来。“澄波淡将夕,清月皓方间”(《泛前后》)一幅夕阳在地,微波荡漾,皓月临空,清辉照人的画面又呈现出来。类似的还有“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鹿柴》),“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竹里馆》),“残雨斜日照,夕岚飞鸟还”(《崔濮阳兄季重前山兴》),“斜光照墟落,穷巷牛羊归”(《渭川田家》),“分野中峰变,阴晴众壑殊”(《终南山》)等等,都是注意准确捕捉自然界景象瞬间的光线明暗变化,然后驱遣彩笔,绘出精美绝伦的画卷而让人心旌摇曳,叹为观止。

三、王维不仅工诗画,而且善音乐。《集异记》曾称赞他“性闲音律,妙能琵琶”。《史鉴类编》中说:“王维之作,如上林春晓,芳树微烘;百啭流莺,宫商迭奏;黄山紫塞,汉馆秦宫。芊绵伟丽于氤氲杳渺之间。真所谓有声画也。非妙于丹青者。其孰能之。矧乃辞情闲畅,音调雅驯。至今人师诵之。为楷式焉。”王世贞说他的诗“顿挫抑扬,自出宫商之表”。他精通音乐,做过大乐臣,不仅善于把音乐中的节奏美,运用到诗作中去,使其诗韵律悠扬,令人涵咏不尽;而且作为一名音乐家,他对自然景物的声响感受特别敏锐,因而他的山水田园诗常常流淌着大自然的天籁之音:鸡鸣犬吠、暮鼓晨钟、莺歌燕语、猿啼蝉噪、落叶飞花、流泉风雨、弹琴鼓瑟„„多数都是极鲜活的有 4 声画。如“月渡天河光转湿,鹊惊秋树叶频飞”(《秋思二首》)与“嫩竹含新粉,红莲落故衣”(《山居即事》),用清新含蓄而饶有韵致的笔调,写出了自然景物的细微变化和音响,令人恍然觉得每一句诗中铸造的意象刹那间都活动了起来。再如《春中田园作》:

屋中春鸠鸣,村边杏花白。持斧伐远杨,荷锄觇泉脉。归燕识故巢,旧人看新历。临觞忽不御,惆怅远行客。

在这首诗中,春鸠之鸣啾,燕子之呢喃与斧伐之“坎坎”、锄觇之“锵锵”混合成一首悠扬的春天奏鸣曲;雪白耀眼的杏花纷纷扬扬,鸠歌燕舞,农人忙着整桑治水„„一幅春意盎然的田园风情画就栩栩如生地展现在我们的眼前了。在这幅充满乡土生活气息的世俗画卷里,意象的铺排是循着音声的律动徐徐展开的,尽管整幅画面始终是淡淡的色调,然而有了鸣禽人声就变得热闹多了,使读者在视觉与听觉的双重刺激中悟及“东风暗换年华”的人生哲理。这是借音响来突出渲染画面物象的动感,传达一种积极向上的健康的精神状态。而“泉声咽危石,日色冷青松”(《过香积寺》)则是声与色相映,一个“咽”字就惟妙惟肖地模拟出流泉在嶙峋的危石间艰难穿行的幽咽之声,又与上一句“深山何处钟”所写的隐隐钟声呼应,渲染了深山丛林的幽邃与僻静。还有的如“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鸟鸣涧》),“雀乳青苔井,鸡鸣白板扉”(《田家》),“晓钟鸣上苑,疏雨过春城”(《待储光羲不至》),“声喧乱石中,色静深松里”(《青溪》),“野花丛发好,谷鸟一声幽”(《遇感化寺云兴上人山院》),“花落家童未扫,莺啼山客犹眠”(《高原》),“谷静秋泉响,岩深青霭残”(《东溪玩月》)等等,也都是借大自然的种种声息来衬托心境之恬静、闲远、平和、淡泊,恰如钱钟书先生所说的“寂静之幽深者,每以得声音衬托而觉愈深。” [9]

四、我国古典艺术特别是诗与画,从来强调“传神”,要求“以形写神”、“气韵生动”,与西方艺术强调对客观事物的模拟相比较,中国古代艺术更侧重于思想感情的表现。清朝唐岱的《绘事发微》认为“画山水贵于气韵。气韵者,非云烟雾霭也,是天地间之真气也。凡物,无气不生„„ 然有气则有韵,无气则板呆矣”基于气韵说的画论认为,一幅画若没有《画之六法》中的“气韵生动”,即使它在其它五法方面无可非议,也仍然不过是出自“众工”之手的死画,而不是活画、真画。正如元杨维桢认为,画贵于传神,而不在于传形。而气韵生动则正是传神(《图画宝鉴序》),它不单是视觉官能的怡情对象或装饰性的东西,它还是陶冶人们精神,给人们带来充实性,丰富性或圆熟性,从而给人以美的印象、美的感受的一种精神性力量。作为南宗山水画开山祖师的王维,他的山水田园诗在模山范水、描画田园佳景时多于简易闲淡之间寓深远无穷之味。看似随意而写,不事雕琢;然而写得真切生动,含蓄隽永;不露斧凿之痕,却有精巧蕴藉之妙。如《归嵩山作》:

清川带长薄,车马去闲闲。流水如有意,暮禽相与还。荒城临古渡,落日满秋山。迢迢嵩高下,归来且闭关。

首诗景的展开很有层次,前六句可以说是一句一景,一景一画,每句中都有一个主导意象:清川、车马、流水、暮禽、荒城(古渡)、落日(秋山),在意象的频闪(同时兼有隐性声象的叠加,如车马之辘辘、流水之浅浅、暮禽之鸣叫等)映现之间,我们恍然觉得这山水禽鸟,这秋山残照都刹那间活了起来,它们简直就附着了人的性情意绪与精神气质,而不仅仅是逼真酷似。尤其是“荒”、5 “落”、“暮”、“秋”、“古”等极具韵味的形容词的修饰,还有“临”、“满”两个动词的妙用,使以上一系列意象的组合所形成的内蕴更具张力,这其中有凄清寥落,有安详从容,更有恬静澹泊。又如《山居秋暝》中诗人选取泉水、明月、青松、翠竹、青莲来写照个人的高洁情操,描绘浣女渔夫无忧无虑的淳朴生活的图景,蕴涵对政通人和的理想境界的憧憬。山中秋日夜晚的景色笼罩在一片薄纱似的月华下,透露出幽远清绝的气韵。

清代王士祯《艺苑卮言》中说:“人物以形模为先,气韵超乎其表;山水以气韵为主,形模寓乎其中,乃为合作。若形似无生气,神采至脱格,皆病也。”王国维的《人间词话》说:“诗人对宇宙人生,须入乎其内,又须出乎其外。入乎其内,故能写之,出乎其外,故能观之。入乎其内,故有生气;出乎其外,故有高致。”王维的山水田园诗正是以气韵来拟形模,遗貌而取神;常常在山光水色、松风月影中注入个人仰观宇宙、俯察人生、领悟生命所得的感触,堪谓“妙谛微言,与世尊拈花,迦叶微笑,等无差别,”值得人“细细熟玩”,获得审美愉悦。钱钟书先生曾经通过同西洋诗的比较来谈论中国诗的特点,他说:“和西洋诗相形之下,中国旧诗大体上显得情感有节制,说话不唠叨,嗓门儿不提得那么高,力气不使得那么狠,颜色不着得那么浓。”(《旧文四篇》)以含蓄、淡雅、空灵、简净为特征的中国古典诗歌中,王维的山水诗无疑比二谢等更富有民族风格和中国气派。沈德潜说:“意太深、气太浑、色太浓,诗家一病。故曰:穆如清风,右丞诗每从不著力处得之。”(《唐诗别裁》又《臞翁诗评》说:“王右丞如秋水芙蕖,倚风自笑。”(《诗人玉屑》引)都是用形象生动的比喻来说明王维诗的上述特点的。

王维的山水诗大大丰富了古典诗歌的艺术画廊,他的许多优美动人的诗篇至今仍有隽永的生命力,使人得到美好的艺术享受。特别是他在继承传统的基础上,努力创造出具有鲜明个性的意境,提高和丰富了山水诗的表现技巧,对诗歌发展作出了杰出的贡献。认真研究王维诗歌的艺术特点,对发展社会主义文艺,尤其是新诗,一定可以从中取得有益的借鉴。注释:

[1]《东坡题跋》卷五——《书摩诘蓝田烟雨图》。

[2]董其昌曾创立了山水画分南北二宗的说法,北宗以李思训为始祖,南宗则以王维为开山;并认为“文人画,自王右丞始”(《画旨》)[3]朱景玄《唐代名画录》

[4]《王右丞集笺注》卷之末附录三,第532页,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年第1版。[5]转引自《中学语文教学通讯》2001第8期27页 [6]转引自谢文利著《诗的技巧》第265页

[7]引自陈振濂著《空间诗学导论》第204页 上海文艺出版社1989年第1版

[8]孙绍振《美的结构》中《绝句的结构》一文 第278页 人民文学出版社1988年6月第1版。

[9]钱钟书《管锥编》第一册《毛诗正义六0则〃车攻》

参考文献:

[1]《唐诗宋词》作者:程郁缀,北京大学出版社,2002年11月出版。[2]《中国文学史》主编:游国恩,人民文学出版社,2002年出版。[3]《东坡题跋》卷五——《书摩诘蓝田烟雨图》。

[4]《王右丞集笺注》卷之末附录三,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年第1版。[5]《中学语文教学通讯》2001第8期。[6]《诗的技巧》谢文利著。

[7]《绝句的结构》孙绍振 人民文学出版社1988年6月第1版。[8]《管锥编》第一册 钱钟书

论陆游山水田园诗中人文精神五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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