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2017年最佳励志文章(深度好文)
2017年最佳励志文章!(深度好文)
一位渔民告诉我,因触礁倾覆的船比被飓风掀翻的船要多。人生的许多关头,不在于抗风雨,而在于补漏洞。一位园丁告诉我,不是所有的花都适于肥沃的土壤。沙漠就是仙人掌的乐园。人生的许多成败,不在于环境的优劣,而在于你是否选对自己的位置。一位羊倌告诉我,他很快活,因为他可以与野花攀谈与林鸟对话,随白云飘荡草原起舞。人生的许多空虚,不在于人的孤独,而在于心的寂寞。一位厨师告诉我,鲜活的鱼没有挂糊油炸的,真正的好汤从不添加味精,而是慢慢熬成的原汁。人生的许多档次,不在于外在的包装,而在于内在的品质。一位山民告诉我,艳丽好看的蘑菇往往有毒,苦涩的野菜常常败火。人生的许多智慧,不在于观察,而在于分辨。一位炼工告诉我,铸钢有一道重要的工序叫“淬火”。把滚烫的火锭放到寒水里急骤降温。人生的许多辉煌,不在于狂热地宣泄,而在于冷静地凝结。一位拍客告诉我:他们去遥远的山寨采风,有人拍回的组照名曰《苦难岁月》,有人随后举办的个人摄影展唤作《世外桃源》。人生的许多苦乐,不在于你的处境,而在于你看境遇的角度。一位教师告诉我,他发现上课积极提问的学生比认真听讲的学生,到社会后有更强的适应能力。人生的许多境界,不在于跟随,而在于自我探求。一位画家告诉我,大师的作品常常“留白”,太满太挤容易使人失去想象的空间。人生的许多魅力,不在于完美,而在于对缺憾的回味。一位高僧告诉我,如来并不住在西方极乐世界,他就住在我们每一个人的心中,拜佛不如拜自己。人生的许多寻找,不在于千山万水,而在于咫尺之间。
第二篇:权力≠领导力(深度好文)
权力≠领导力(深度好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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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注全球顶尖思维,阅读更多深度文章!这是一个头衔泛滥的时代20世纪60年代以后,美国企业规模扩大,出现了决策层与管理层脱节,制度层级过多等问题,于是以CEO、COO、CTO、CFO为代表的大批“首席”职位诞生了,大部分创业公司每人一个C-头衔即可开工了。到了90年代末,高逼格的C-头衔正好满足了大批企业家急于国际化、现代化视野的需求,但中国人喜欢的显然是“首席”的头衔,对职位背后功能的设计没什么兴趣。这不但导致各类C-头衔的分管工作暧昧不明,有些高管还会兼任CEO、COO等职位,仿佛有了一种大权在握的感觉。C-头衔风行过后,VP(Vice President, 副总裁)又成为职位新宠,让副总裁有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美好感觉。权力不是领导力,权力是领导力修炼的非必要条件之一头衔泛滥的现象导致满大街都是领导,但这种被赋予的头衔或职位,从根本上说是被给予的,而领导力是要通过动态过程修炼出来的,是不能被给予的。可见,从根本上,赋予了权力不等于有了领导力,权力不是领导力。那么权力与领导力的关系是什么呢?按照动态领导力的理论,领导者影响跟随者通常上有三种方法:第一种是权力影响力,即领导者拥有利用公司资源或制度规范,对行为结果给予正面或负面激励的可能,这种可能的有效运用,可以作为外部激励因素,影响和改变跟随者行为方式,从而让跟随者逐步在内心认同这种行为,把外部激励逐步转化为内部激励。这样跟随者就由被动行为变为主动行为,可以自动自发地为实现目标而努力。第二种是专业影响力,即领导者在专业上具有超越跟随者的巨大优势,是公司内的专家。这种能力可以在跟随者行为过程中,通过引导、指导、教导等方式,让跟随者产生信服和信任,同时还能保证行动结果的正确性,从而形成领导力。第三种是价值影响力,即领导者通过阐述自己的或公司的愿景、使命、目标,让跟随者信服并产生同样的使命感,从内心认同领导者的方向、理想、目标等,从而心甘情愿地跟随领导者。这三个层面都具有改变员工内心和行为的作用,前两种是由外而内的渐进改变,后一种则是由内而外的顿悟式改变。最后一种最难,但却是最根本、最有效的。历史上伟大的领袖级人物,无一例外都是主要通过第三种方式建立其领导力的。他们自身有着坚定的信仰,愿意为其信仰付出一切。其实看美国总统就职演说,说的最多的也是信念、信仰、愿景等。公司的权力现状回到本文的初衷,权力不是领导力,但它也是一种建立领导力的条件,用好权力,可以有效帮助领导者提升领导力。然而权力的现状又是如何的呢?领导又是如何运用权力的呢?现状一:如今在公司里,每个公司都有制度,但并不是每个公司都在执行制度。不少公司,尤其是民营公司,所有的权力集中在董事长的手中。董事长的决定代替了制度规定。这种状况可谓比较普遍,其好处是制度约定不到的事情,可以有个快速决策方法。其弊端是公司大了,很多情况董事长其实并不了解,这种快速的决策往往带有主观偏见或受他人影响,导致决策错误,错误的决策进而大幅降低董事长的领导力;其次,董事长带头违反制度规定,使多数公司的制度都是废纸一堆,真正的决策程序都按潜规则来办。同样一件事情,不同的人汇报,不同的人讲,不同的时机讲都成为了公司政治的精妙所在,大家整天想的就是尺度和分寸,实际的工作效率其实是相当低下的。这种状况也导致董事长领导力的下降。现状二:公司高管按理说有了漂亮的头衔,对应的权力应该也有了,但是其实不然。前文也讲了,头衔是有了,但职责却不明确,另外,权力更不明确。在很多公司里,即使是副总裁,也没有给表现好的员工发放奖金的权力,要想提拔谁,还必须做好各方面的铺垫工作,也还不一定能成功。可见,要想闭环结果激励员工,在公司里也不是简单的事情。反过来,要想处罚或开除一个员工,那就更难了。这种奖惩权力的缺失,导致“权力”这个改变员工行为并提升领导力的工具无法实现闭环。最方便好用的工具,却无法使用。真正的闭环作用淹没在公司政治、复杂的制度以及相互制约之中。现状三:有些公司做得相对比较好,授权体系比较明确。在授权范围内领导有了一定的奖惩权力。但也不排除决策错误,或得罪了某个皇亲国戚,从而被收回权力的可能。一旦被收回了权力或否定了其决策,其在公司里建立起来的领导力会迅速瓦解。以前看过一个台湾家族企业培养第二代接班人的故事,儿子决策错误,对公司造成了巨大损失。但老掌门人毅然支持儿子的决定,开掉了做得对的但未执行儿子决策的公司高管,为什么这样?因为老掌门人清楚地知道建立领导力对于接班人的重要性。如何用好有限的权力以上罗列了几个常见的权力体系的现状。这里要说的是,当今公司高管有了头衔,其实还必须审视一下自己到底有何种权力,这种权力的使用是否存在风险,必须考虑好如何使用权力。不能承诺的奖惩千万别乱承诺。对于实现动态领导力闭环,对结果的引导是一件严肃的事情,公司高管在审视了自己的权限后,对于超出自己掌控范围的奖惩措施,千万不能乱承诺。因为一旦兑现不了,跟随者对领导者的信任度会大幅降低,动态领导力就会受到极大的损害。承诺的奖惩顶着压力也必须兑现。在审视了自己的权限后,一旦承诺了奖惩,但最终受到各方面的干扰,导致更高层领导介入,否定了你的决定。这时,必须想尽办法让你的上级支持你兑现承诺,因为这是建立高管信任度的重要事件,哪怕自己掏腰包,也要兑现承诺。不要得意忘形,滥用权力。对于在公司内得宠的高管,往往会放大自己的权力,认为自己能有效影响上级,可以按自己的意愿使用权力。但是切记权力的使用还必须符合社会价值或公司文化的基本判断,当你的权力使用违背了公司基本的价值体系,导致对下属或其他部门的不公平,那么迟早这种权力会被收回。而且要记住的是,滥用权力并不能真正提高领导力。使用非物质性的奖励措施。对于不能掌控的权力或权力有限的情况下,可以考虑使用非物质性的奖励措施,比如提供自己可控的培训交流学习机会,带下属参与更重要或更高层级的事情,扩大下属的工作范围给予其锻炼的机会等。这种非物质的措施如果有效对接下属的需求,其产生的信服和归属效果会更明显。管理好你的老板。在公司里,其实对于高管最重要的课题是管理好你的老板或你的上级。当你和上级建立了互信和默契时,你的工作会无形中减少很多障碍。这会确保公司高管能有效闭环领导力行为,快速提升领导力。这也是为什么很多跟在老板身边的人成长快的原因之一。写给拥有绝对控制权的董事长不少自己创业并发展到一定规模的董事长都多少对企业发展不放心,总希望很多事情自己能知道,能审批,能掌控,结果把自己累的一身病,很多事情还处理不好。其实董事长们要想清楚权力不是领导力,权力解决不了企业发展的问题,只有拥有领导力才能确保企业可持续、有活力地发展,所以掌握权力不如掌握领导力,要让花高薪请来的高管发挥作用。首先要让他们成为你忠实的跟随者,再培养并提高他们的领导力,在这个前提下,再进一步授权,最终做到放心地把权力下放。重要的是把时间用在关注人上,关注公司领导层的培养,关注公司领导力的提升。
第三篇:再见了,军队(深度好文)
再见了,军队(深度好文)
编者按:每一个脱下军装的人都有不得不这样的原因,当习主席宣布裁军30万,是否成为三十万分之一,成为关注的焦点。如何看待去留,如何怀念这一段军旅,对于军营不论是喜欢还是厌恶,不得不承认的是它曾改变了你。本期一号哨位推荐这篇深度好文,文章略长,但值得一读。文 | 游骑一兵天空没有翅膀的影子,但我已飞过——泰戈尔1我不喜欢军队。不喜欢军队,是因为从我踏入军队开始,扑面而来的是猝不及防的狼狈和自卑。我只是一个山沟里长大的野孩子。我以为有超过一本线60多分的成绩,和曾经傲视群雄的武功,就可以当一个好兵,像所有影视剧里拍的一样。我家里没有军人。我不知道军队的生活是什么模样。我更没有参加过军训,从小学到高中,都没有。显然,我没有想象的那样优秀。军校同学几乎都曾军训过,所以,站在队列里的时候,他们从容了老大一截。我却总有这样那样的固癖动作,一次次被班长开小灶。人家的被子可以很轻松地叠成豆腐块。我的被子,任我如何压它、磨它、打它、骂它,它的大角始终如那时的我,无精打采软塌塌地站着。我后来才知道,是被子大角的地方缺了一块棉。但我当时以为就是这样。我的成绩曾经那么那么好,但在军校的英语课上,常常会有一股莫名强大的睡意,让我可以从上课睡到下课。如果不是有一个山东的兄弟勇敢地担当起“觉皇”的角色,那这称号非我莫属。即便如此,我也赢得了“觉父”的美誉,陪了我军校四年。我曾经体能那么好,高中每天领着同学们跑步做操,但在军队的第一次五公里我就遭遇了“滑铁卢”,或许是因为感冒,或许是因为前天晚上半夜起来偷偷去靶场捡弹壳,总之,才跑三公里不到,我就开始有了濒死的感觉。世界是黑白的。我每跑一步,都像坐在船上,左一晃,右一晃。我坚持到了终点,然后,一头栽下。战友们说,这死胖子,咋那么沉,累死我了。他们说这话的时候我是清醒的,但闭着眼,没说话。然后,抬到卫生队,吊水。女同学坚信我会脱水,会营养不够,冲了奶粉送给我。把我感动得稀里哗啦。我一仰脖,把一大碗奶粉一口气喝下。半小时后,我开始拉肚子,拉了一整天,几次差点来不及解开军用裤衩的裤带。喏,写了这么多,看来我确实不喜欢军队。一开始就不怎么喜欢。2我不喜欢军营。铁打的军营流水的兵。从天南到地北,我去过很多的地方,住过很多军营。每一座军营都不尽相同,但每一座都有一股“铁”味,铁桶一样严实,铁律一样严肃。其实,军营不是不美。恰恰相反,有时是很美。我上的军校,在六朝古都的金陵。校舍里有原来国民党的交通部和行政院,古色古香。院里种满了老大老大的梧桐,门前的路旁,也种着在空间拥护相吻的梧桐。夏天走在其间,仿佛穿行在一条悠长的隧道里,过往全是民国的风景。我刚毕业的单位,在长江边,离城市很远的一个地方。那个营区,我曾说它偏僻得“鸟不拉屎”。但事实是,它很偏,但常常有鸟拉屎,因为它就在一个山上。那时有三个队,山下的教导员姓王,山腰的姓杨,山上的姓马,也不知道哪个缺德的臭嘴,编了个顺口溜:山上的马叫,山腰的羊叫,山下的王八叫——似乎偏题了。其实我想说的是,无论从山脚走到山上,还是从山顶下到山下,都能看到一块块的草地(我也是铺过的),努力地自顾自地生长。还有一口池塘,每天波澜不惊地思考人生。然后就是漫山遍野的桔子树,一到秋天,就赶了趟似的这露一块金黄,那露一点橙红,铆足了劲的引诱着我们。但似乎,没有那么多人上当,除了我。曾经在某一个秋高气爽的下午,我拎了满满一桶桔子回来,一直吃到风高夜黑的晚上。第二天,头痛欲绝了一整天,仿佛第一次失恋。又偏题了。后来,我又去了好些个军营,一个比一个漂亮。有一个营院,一到深秋,路旁的银杏就有黄有绿地傲立着。伫立或行走,你总会希望有一个秋天的童话在这时空出现。你会想到执子之手白头偕老,或者你会希望常相遇梦中的那个人在前方静静地等待,你想就这样地幸福着,一辈子。但我还是不喜欢它。骨子里我是个向往自由的人。为了这从自由,我曾苦练轻功数月,然后翻身上墙,纵身跃下。再然后,扑嗵一声,落到围墙外的护城河里,在那冰冷的十二月的南京,裹着一身淤泥,却还不敢开口求救,怕被闻声而来的纠察逮了,通报全院,当然,还可能有被处分被开除的危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爬上岸,又翻身上墙,纵身跃下,不过,是乖乖地回宿舍。自由总是要付出代价的,但付出代价未必就能得到自由。拎着结冻的毛巾,洗着刺骨的冷水澡,内心对自由的渴望,如同扑不灭的山火,无休无息。但我终于只是挣扎了一些年,便不再动弹。似乎自己就是那只会七十二变的孙猴子,走进军队的那一天,就被套上了紧箍圈。当有一天,这个圈被取下,却突然不习惯没有人在耳边唠叨的生活。我讨厌军营把我变成现在的样子。我理应还是那个可以潇洒地写下“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的少年。但我居然突然不舍,突然觉得军营里,还有很多很多想做没做的事在等着我去做,但我却已经要离开。我讨厌这样的留恋。3我不喜欢军人。他们是一群糙得像磨砂纸的人,不知是塞外的风沙磨的,还是被礁岛的海水泡的。他们会爆粗,一句“TMD”不离口。新训的时候,河南籍的班长批评我们不该说脏话:“你们TMD新兵蛋子,TMD没当几天兵,就TMD左一句TMD右一句TMD,你们TMD看自己还像TMD军校学员不?”我们集体沉默三秒钟,然后大笑加狂笑三分钟。TMD这个词,在他们嘴里,已经被脱敏成一个与自身内涵没有半毛钱关系的口头禅,类同于“喂”“嗨”。他们是脆弱的。一身笔挺的军装,看上去威武刚强,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屌样,但你看不到他一个人躺在床上,看着千里之外女儿的照片,喃喃自语几句,泪水就从眼角淌下,湿了被装。他们是沉默的。车站、银行、医院,哪都有“军人优先”的标识,他们却总穿着军装安静地站在后面排队,生怕被同样排队的百姓说“素质低”“军人搞特权”。他们是虚荣的。一哥们在阅兵预演时,胳膊被身后战友的刺刀捅破,他咬着牙,任凭鲜血淌下,等阅兵式结束,半件上衣和整条裤腿都被血水染红。他们还是呆萌的。很多兄弟似乎活在上个世纪的中国,因为没法上网没法用手机,他们还会在熄灯后,打着手电给女朋友写信。好多的汉子,居然连一句情话都不会说,害着我周末的时候,还组织大家学习写情书。他们是虚伪的。明明是自己献殷勤非要上交工资卡给媳妇,却会跟别人说是媳妇硬抢去的;明明是自己说在部队花销不大不用给他太多零花钱,转过身来又去跟别人吐槽说媳妇克扣他。他们甚至是不负责任的。他可以一天到晚琢磨着怎么打仗。他坚信军人的最高荣誉就是战死沙场,但他却很少想自己若牺牲,家里孤儿寡母的生活将会如何。也许,他太自信,不相信自己会在战场倒下。也许,他太自私,他为了一个军人的梦想和血性而无视其他。也许,他太伟大,他本来只属于这个民族和国家,而不属于哪一个人。4其实,军队待久了,也是挺好的。这里有兄弟,还有酒。这里有兄弟。总记得刚毕业分配在长江边那个容易被别人也被自己遗忘的地方,却能收到兄弟从几千里外的嘉兴寄来的大肉粽,然后,手忙脚乱地把它一锅煮了,叫上同样落难的兄弟瓜分掉。和我瓜分粽子的兄弟是飞行员,飞歼六时第一个放单飞的,但因为恋爱时被人踹了,情绪有点激动,于是被人黑了一把,政治停飞发配到这里,和我一天到晚守在那座山上。偶尔无趣,就会约着去打鸟。一把汽枪,一个手电,钻到林子里,看那傻傻的斑鸠,一排排站在竹枝上,任我们一个个地点射掉落。然后,背着一袋的猎物回去,干煸了当下酒菜。其实没有什么好酒,一块钱一杯的高粱酒也就够了。酒不是一个好东西,但我从来都没真心讨厌过它。也是在湖北的时候,军校时睡在上铺的兄弟从重庆去北京,船到驻地特意停下,来看我。领导关照,嘱备一桌酒,在离驻地十来公里一个叫“鱼羊火锅”的小店,几盘凉菜,一个火锅,然后就开干。那时的我们,准确地说,还只是孩子。军校的时候,我们几乎是不让喝酒的。所谓军校,所谓大学,更多时候,只是像一所高中,唯一没有高考的压力,但英语四六级却常常把我们压得喘不过气来。不许校内恋爱,不许无证外出,不许单独行动,不许所有的不许。我们应该是会喜欢喝酒的,但我们终于没有学会,更没有学会推辞。所以,同学再腼腆再示弱,在我们领导轻车熟路的劝酒面前,我们也完全成了寡妇的裤子——经不住扯,一杯杯地干了。不是小杯,是大杯,二两五的大杯。同学也是在给我面子。我们原本说好晚上去打鸟的。但同学脸色煞白地睡了一晚上。我抱着枪在门口等了一晚上。在军校时,我们只是战友加同学。但那次酒后,我们成了兄弟。5平心而论,我不是一个好兵。至少,不是一个能让自己满意的兵。像大多数国人一样,在我的印象里,军人是帅气的、阳刚的,他们应该有六块腹肌、黝黑脸庞、健硕身材,会操枪弄炮擒拿格斗,等等。用这样的标准,我当然不是一个好兵。我没有帅气的脸庞和诱人的身材,一半怪爸妈一半怪自己。在离开基层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我几乎都荒于锻炼,六块腹肌很麻利地就团结成了一块。我甚至都没有了引以自豪的健康,在不只是要能力更需要体力的机关,天天熬夜加班,总少不了落下这样那样的毛病,如腰椎病,如痔疮,如高血脂。仅剩下一双眼,越发贼亮地看着世界,却被脸上横长的肉挤到了旮旯里,无作为也无地位。我会操枪弄炮擒拿格斗,但那是很多年前的事。须不知,拳老离手会变形,枪老搁置会生锈。在军队,我学过很多专业,像驾驶,像通信,像雷达,像指挥,像政工,但似乎都不够。我从小的愿望就是带兵打仗,我也相信自己可以当个好的指挥员,但我又似乎少了一点霸气。唯二不变的,一是那份“一个士兵最好的归宿,是在最后一仗中被最后一颗子弹打死”的情怀,二是希望自己活在明天也为明天的军队而活的梦想。我愤青过。“此起彼伏的‘山头’、莫名其妙的‘天线’,迷乱了年轻官兵纯净的双眼;高耸入云的‘文山’、波涛汹涌的‘会海’,沉重了血性男儿奋飞的翅膀;若隐若现的‘贪腐生物链’、若明若暗的‘人身依附链’,绞杀着三军将士打赢的梦想;阴郁沉闷的‘上风雾霾’、沾毒带菌的‘源头祸水’,窒息着军队吐故纳新的呼吸。一支连信任都渐失的军队是无信念可言的,一支无坚定信念的军队无异于一群乌合之众。”这是我的牢骚,或者说,批判。我的愤怒是因为我希望这支自己视为生命的军队,可以变得更好。我知道一个曾饱受屈辱的国度,一个曾倍受欺凌的民族,对于强国梦的渴求。但,所有的强国梦都必不可少强军梦的实现。而作为一个军人,我们对于建设一支世界一流军队的渴求,其实远远超出给自己加官进爵的欲望。所以我痛恨那些忝列高位尸位素餐的人,那些无法无天擅权妄为的事,那些卖官鬻爵拉帮结派的恶。不是因为不爱,而是因为深爱。我庆幸自己在部队的成长,总是遇到好的人,也遇到对的人。所以,我坚持这个世界一定会变好。所以,我能坚守唯二不变。我投笔从戎,又弃武从文。是因为我希望可以用自己的思想和文字,去改变这个世界,哪怕只是一点点的改变。我不是一个好兵,从上到下都不是,没有一点军人的模样,“屌兵”这个词应该是为我而设。但我自认是一个好的军人,从里到外,每一个毛孔。我喜欢也坚守那种军人的担当、豪情和坚毅。6其实,军装穿久了,就不会再想脱下来。很久以前,军队是允许穿军装外出的。那时的军装很丑,的确良的,陆军服说是绿军装,其实更像黄色,青黄青黄的一片。但再丑的军装也是军装。当红牌学员的年代,军衔是红牌。有一次穿军装坐火车,同行的还有一个上等兵。车厢有小姑娘问上等兵:帅哥,这肩上两道拐是什么意思?上等兵自豪地说:上等兵。小姑娘又问:那一道拐又意味着什么呢?上等兵回答:列兵。小姑娘若有所思,指着我肩上的红肩牌说,估计这就是劣等兵了。呵呵。欲哭无泪。但再劣等的兵,只要穿上军装,都会下意识地挺胸收腹,双肩后扩,即使手插个口袋,也会那么的不自在。这身军装,就如一个纠察,双眼溜转溜转地盯着自己,让自己所有的劣性无处可躲。即使这样,我们也愿意。据说,人都有贱性。喜欢老式夏式的古典,背后开了一道岔,走得快就一扇一扇的,在大热天里凉快着呢。中间还换过一次夹克式的夏短袖。干部是不用扎裤腰里,凉快也显瘦。后来被淘汰了,但我一直以为那夹克很帅。也会喜欢老式的冬装,风纪扣一扣,里面穿什么都行,老妈织的厚毛衣,女朋友送的花格衬衣,一股脑地穿着也没有人管。相对现在必须系领带的冬装来说,自是舒适自由很多。但最喜欢的,估计还是迷彩。军人不穿迷彩,总会有种装满子弹却无法射击一样的感觉。穿着迷彩的军人,立马显得精神许多。迷彩有很多兜,可以装很多东东,如本子,如笔,如钥匙,如照片,如小酒壶。迷彩很耐磨。你待它,不必像待娇滴滴的千金小姐那样小心翼翼,而更像待那红过脸干过仗但还是并肩作战亲密无间的战友。在坐着闷罐车去大西北的路上,迷彩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几天后到达目的地时,衣服厚厚的一层盐霜,估计重了好几两。在海岛上驻训的时候,遇到台风来袭,对岸的淡水和食物送不过来。我们就用它去接雨水,拧出来再烧开了喝。我们还学会了放点蛇饵在迷彩服的衣袖里,把一头封住。等蛇钻进去,一拎一摔,一顿美餐就算有了着落。它记载着我在军营摸爬滚打的点点滴滴。它承载着我对青春对血性所有的梦想。7像对一份一生一世的爱情的期待一样,我原以为军队会是我永生永世的长情。我不喜欢军队,不喜欢军营,不喜欢军人,但我仍愿意留在军队,仍愿意呆在军营,仍愿意是一名军人。狗剩说,操,你就一个贱逼,进军了那一天你就要闹着要退伍要转业,真要离开了又这怂样,劳资最看不起你这号的。我白了他一眼:你TM就是个粗人,不懂哲学。时不时吵架绊嘴的夫妇,有几个是真离的?倒是那看着相敬如宾的一对,离起婚来就像你在床上的表现一样,分分钟的事。鸭蛋说,靠,一直以为你是一个花心大萝卜,现在看是我错了,就你对军队这份长情,我当初真应该花点心思把你睡了,生米煮成熟饭。我扔了她一颗枣核:滚一边去,出门右拐就是卫生间,撒泡尿照照去。无管怎么调侃怎么自慰,我都知道,终是要走的,终于要走了。在9.3阅兵上,习主席宣布要裁军30万的时候,我也只是把它当成个新闻跟朋友说说。我真的以为能穿着军装,就这样,一辈子。但结果是我们必须撤退,这是命令。对于军队,我只是一个小人物,像蚂蚁一样的小人物,但也一定是个有着大情怀的小人物。所以,当宣布我离开的命令时,我是平静的。我唯一遗憾的是自己还有太多的事没干完,我更遗憾自己不曾为祖国牺牲一次。我一直坚信,真的深爱,不是纠缠不是哭闹,而是在他需要的时候我不说走,在他不再需要的时候不说留。于军队,我最大的梦想本就只是他可以流氓到让祖国放心,如果我们这30万的离开可以成为这个梦想实现的前提,有何憾?!有何恋?!军人从来都是最该有情怀的一个群体。而我的情怀,不是用来标榜自己的口号,更不是显摆忠诚的表态,而只是那种“若以小利计,何必披征衣?”的追问。8不管留恋不留恋,不管喜欢不喜欢,不管痛苦不痛苦,终究还是到了要离开的时候。分别的酒喝了不止一次,送走的人不止一批。这次我不想喝酒。我怕喝多了,怕断片了,怕在军队的日子被喝掉几篇,再也想不起来了。我想和人说说话,和我的战友。我们会放下所有爱恨情仇(好像也没有),说着彼此的过往,说着这近20年里那些粗粝而美好的回忆,说着印象深刻的片段,说着一起喝过的《咱当兵的人》,说着曾经一起暗恋的女军医,说着那场拼得你死我活受伤数人的足球赛,说着海训时坡上小卖部的小姑娘和那些兔崽子有点邪恶的目光,说着演习时因为通信不畅没及时撤回差点被炸飞的经历,说着在西藏高原驻训偷偷地跑到雅鲁藏布江抓鱼,说着机关里那些看似波澜起伏的明争暗斗实则可以莞尔一笑的陈年往事,说着那些已然离去的战友。军营的点滴,就这样在微微醺的空气里弥漫着。还是提及酒。还是想喝点酒。我突然又不知道我应该跟谁说说。军队很大,也很小。军队很小,小到任一陌生的两个战友相见,总能扯到认识的同一人。军队很大,大到我们想要找一个人聊聊天,却不知真正应该去找谁。没事的。没事的。我只是想到即将再见,就止不住难过。不,不是难过,而是不舍。或许只是因为要失去,所以才会倍加珍惜,我如此安慰自己。9再见,希望是再也不见。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我飘泊的青春曾在这里安放,我奔流的生命曾在这里驻足。起床,哪怕没有了豆腐块,我也仍旧会整好被子理好床单。跑步,哪怕只是一个人慢跑,也会想着摆臂是不是像班长当年说的“拉锯”。刷牙,哪怕没有部队的水房,也会像在水房一样,用一个制式的POSE:左手扶墙,右手持刷……办公,哪怕坐着不同的椅子,也会像当年坐马扎一样,腰板搬走,双脚分开,与肩同宽。走路,哪怕走了很远很远已经很累很累,也还是在想着:这是每步75厘米吗?还会每天19:00雷打不动地坐在那看新闻联播,还会摩挲着小小的子弹壳仿佛又听到当年射击时壳弹落下的咣当声,还会在唱K时心里唱着好多首歌,但拿起话筒张嘴就是《小白杨》。我会怀念连队的四菜一汤,虽然小胖子班长有时会把馒头做成焦黄色的“解放牌”馒头。我会怀念操场的单杠双杠,虽然双手的老茧正在慢慢褪去。我会怀念每天出操时的步伐,整齐的节奏,甚至不需要任何伴奏也完美之至。我会怀念阅兵训练时的黝黑,那种挥汗如雨的畅快,清洗着所有阴郁。回忆是靠不住的,但终有一天,我们所剩也只有回忆。有些人和事是你自己毕生难忘的,他们如刀一般刻在我们身体上,我们心房上。有些人和事是别人帮你记得的。我希望他们能多帮我一点。无论如何,我应该感谢安顿我青春的军营。感谢彼此搀扶着前行的兄弟姐妹们。10脱下军装,军营从此熟悉而陌生。我不知道时间会不会如1998年的长江洪水,把那些喜怒哀乐的过往,冲刷得狼狈不堪或者了无痕迹。我只希望每次重逢那一张张俊朗的士兵的脸时,它们会一一浮现,就像,我从未离开。再见,军队。再见,军旗。我爱你。再见。版权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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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篇:离开位子你是谁?(深度好文)
离开位子你是谁?(深度好文)
光明网08-26
12:55
屈原说“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物有所不足;智有所不明。”
人唯有正确认识自己,才会懂得自己有何不足,从而改过,成长为更好的自己,站的更高,走的更远。
认清自己,明白所处位置,才会真正懂得:世间变幻莫测,唯有人品可立一生。
山上的寺院里有一头驴,每天都在磨房里辛苦拉磨,天长日久,驴渐渐厌倦了这种平淡的生活。
它每天都在寻思,要是能出去见见外面的世界,不用拉磨,那该有多好啊!
不久,机会终于来了,有个僧人带着驴下山去驮东西,它兴奋不已。
来到山下,僧人把东西放在驴背上,然后牵着它返回寺院。
没想到,路上行人看到驴时,都虔诚地跪在两旁,对它顶礼膜拜。
一开始,驴大惑不解,不知道人们为何要对自己叩头跪拜,慌忙躲闪。
可一路上都是如此,驴不禁飘飘然起来,原来人们如此崇拜我。
当它再看见有人路过时,就会趾高气扬地站在马路中间,走起路来虎虎生风、腰干瞬间直了起来!
回到寺院里,驴认为自己身份高贵,死活也不肯拉磨了,只愿意接受人们的跪拜。
僧人无奈,只好放它下山。
驴刚下山,就远远看见一伙人敲锣打鼓迎面而来,心想,一定是人们前来欢迎我,于是大摇大摆地站在马路中间。
那是一队迎亲的队伍,却被一头驴拦住了去路,人们愤怒不已,棍棒交加抽打它……
驴仓皇逃回到寺里,奄奄一息,它愤愤不平地告诉僧人:“原来人心险恶啊,第一次下山时,人们对我顶礼膜拜,可是今天他们竟对我狠下毒手。”
僧人叹息一声:“果真是一头蠢驴!那天,人们跪拜的,是你背上驮的佛像,不是你啊!”
人生最大的不幸,就是不认识自己。离开位子,自己什么都不是。
每天我们都照镜子,但是我们在照的时候,可有问过自己一句话:“你认识自己吗?”
如果你拥有财富,别人崇拜的只是你的财富,不是你,但你会误会别人崇拜你。
如果你有权力,别人崇拜的只是你的权力,不是你,你误会了别人崇拜你。
如果你拥有的是美貌,别人崇拜的只是你一时拥有的美貌,不是你,你误以为别人崇拜你。
当财富、权力、美貌过了保质期,你就会被抛弃……
别人崇拜的只是他们的需求,不是你。
看清自己最重要!
能力很重要,可有一样东西比能力更重要,那就是人品。
欣赏一个人,始于共鸣,陷于才华,忠于人品,可见人品对一个人的重要性。
人品,是人真正的最高学历,是人能力施展的基础,是当今社会稀缺而珍贵的品质标签。
做事先做人,这是自古不变的道理。如何做人,不仅体现了一个人的智慧,也体现了一个人的修养。
一个人不管多聪明,多能干,背景条件有多好,如果不懂得做人,人品很差,那么他的事业及其人际关系将会大受影响,只有先做人才能做大事。
孔子说过,“得才兼备,以德为首”,“德若水之源,才若水之波”。
林肯也说过,品格如同树木,名声如同树阴。我们常常考虑的是树阴,却不知树木才是根本。
世间技巧无穷,唯有德者可以其力,世间变幻莫测,唯有人品可立一生。
当人品和学识相辅相成时,才会让一个人走得更高更远。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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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篇:暮年金岳霖重谈林徽因(深度好文)
暮年金岳霖重谈林徽因(深度好文)
金岳霖、林徽因、费正清找个机会去拜访金岳霖先生,是心仪已久的事。这不仅仅因他是中国现代哲学和逻辑学开山祖师式人物,还因为他有许多奇闻轶事令我好奇与疑惑。
金岳霖一九一四年毕业于清华学校,后留学美国、英国,又游学欧洲诸国,回国后主要执教于清华和北大。他从青年时代起就饱受欧风美雨的沐浴,生活相当西化。
西装革履,加上一米八的高个头,仪表堂堂,极富绅士气度。然而他又常常不像绅士。他酷爱养大斗鸡,屋角还摆着许多蛐蛐缸。
吃饭时,大斗鸡堂而皇之地伸脖啄食桌上菜肴,他竟安之若泰,与鸡平等共餐。听说他眼疾怕光,长年戴着像网球运动员的一圈大檐儿帽子,连上课也不例外。
他的眼镜,据传两边不一样,一边竟是黑的。而在所有关于金岳霖的传闻中,最引人注目的一件事,是他终生未娶。阐释的版本相当一致:他一直恋着建筑学家、诗人林徽因。一九八三年,我跟我的老师陈钟英先生开始着手林徽因诗文首次编纂结集工作。林徽因已于五十年代去世,其文学作品几乎湮没于世。为收集作品,了解作者生平,这年夏天我们到北京访问金岳霖。
这时他已八十八高龄,跟他同辈的几位老人说,他有冠心病,几年来,因肺炎住院已是几进几出了。他身体衰弱,行动不便,记性也不佳,一次交谈只能十来分钟,谈长点就睡着了。几年前,在老友们的怂恿催促下,他开始写些回忆文字,但每天只能写百多字。这一年由于体力精力不济,已停笔了。听了这些话,我的心凉了半截。
不过,一位熟知他的老太太的话却给了我们一丝希望与鼓舞:“那个老金呀,早年的事情是近代史,现在的事情是古代史。” 我们找到北京东城区干面胡同金岳霖寓所。进了他的房间,见他深坐在一张低矮宽扶手大沙发里。头上依旧戴着一圈宽檐遮光帽,头顶上露出绺绺白发,架着黑框眼镜。瘦长的双手摊在扶手上,手背上暴起一根根青筋。两脚套着短袜,伸直搁在一张矮凳上。他的听力不佳,对我们进来似乎没有什么反应。我们坐近他身边,对着他耳朵,一字一句地说明来意。
我趁陈钟英先生跟他慢慢解释的当儿,打量着屋里的摆设。屋里右边,一张老式横案桌上摆着一些书,桌边挂着一根手杖,还斜靠着一根拳头粗、一人多高、顶端雕有兽头的漆金权杖,大概是学生们送的。
作为哲学界和逻辑学界的权威与泰斗,这根金色的权杖,于他是颇具象征性的礼品。屋子右边,则摆着一个有靠背的坐式马桶。他要靠人扶着就此如厕。
这金色的权杖与暗淡的马桶所形成的巨大反差,顿令我感到人生易老,时光无情。我们对着他耳边问谁了解林徽因的作品时,他显得黯然,用浓重沙哑的喉音缓缓地说:“可惜有些人已经过去了!”
我们把一本用毛笔大楷抄录的林徽因诗集给他看,希望从他的回忆里,得到一点诠释的启迪。
他轻轻地翻着,回忆道:“林徽因啊,这个人很特别,我常常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好多次她在急,好像做诗她没做出来。有句诗叫什么,哦,好像叫‘黄水塘的白鸭’,大概后来诗没做成……”
慢慢地,他翻到了另一页,忽然高喊起来:“哎呀,八月的忧愁!”我吃了一惊,怀疑那高八度的惊叹声,竟是从那衰弱的躯体里发出的。
只听他接着念下去:“哎呀,‘黄水塘里游着白鸭,高粱梗油青的刚过了头……’”他居然一句一句把诗读下去。末了,他扬起头,欣慰地说:“她终于写成了,她终于写成了!” 林徽因这首《八月的忧愁》是优美的田园诗,发表于一九三六年,构思当是更早。事隔已半个世纪,金岳霖怎么对第一句记得这么牢?定是他时时关注着林徽因的创作,林徽因酝酿中反复吟咏这第一句,被他熟记心间。我看他慢慢兴奋了起来,兴奋催发了他的记忆与联想,他又断断续续地记起一些诗句,谈起林徽因的写作情况。
翻完那本抄录的诗,他连连说:“好事情啊,你们做了一件好事情!你们是从哪儿来的?”我们刚刚告诉过他,是从林徽因家乡福州来的,显然他倏忽间就忘了。
已经谈了十来分钟,他并没瞌睡,我庆幸地看着小录音机一直在转动着。我们取出一张泛黄的32开大的林徽因照片,问他拍照的时间背景。
他接过手,大概以前从未见过,凝视着,嘴角渐渐往下弯,像是要哭的样子。他的喉头微微动着,像有千言万语梗在那里。他一语不发,紧紧捏着照片,生怕影中人飞走似的。许久,他才抬起头,像小孩求情似地对我们说:“给我吧!”我真担心老人犯起犟劲,赶忙反复解释说,这是从上海林徽因堂妹处借用的,以后翻拍了,一定送他一张。
待他听明白后,生怕我们食言或忘了,作拱手状,郑重地说:“那好,那好,那我先向你们道个谢!”继而,他的眼皮慢慢耷拉下来,累了,我们便退了出来。
很久以来,关于金岳霖对林徽因感情上的依恋我听了不少。林徽因、梁思成夫妇都曾留学美国,加之家学渊源,他们中西文化造诣都很深,在知识界交游也广,家里几乎每周都有沙龙聚会。
而金岳霖孑然一身,无牵无挂,始终是梁家沙龙座上常客。他们文化背景相同,志趣相投,交情也深,长期以来,一直是毗邻而居,常常是各踞一幢房子的前后进。
偶而不在一地,例如抗战时在昆明、重庆,金岳霖每有休假,总是跑到梁家居住。金岳霖对林徽因人品才华赞羡至极,十分呵护;林徽因对他亦十分钦佩敬爱,他们之间的心灵沟通可谓非同一般,这是我早有所闻的。
不过,后来看了梁思成的续弦林洙先生的文章,更增添了具体了解。据她说,一次林徽因哭丧着脸对梁思成说,她苦恼极了,因为自己同时爱上了两个人,不知如何是好。林徽因对梁思成毫不隐讳,坦诚得如同小妹求兄长指点迷津一般。梁思成自然矛盾痛苦至极,苦思一夜,比较了金岳霖优于自己的地方,他终于告诉妻子:她是自由的,如果她选择金岳霖,祝他们永远幸福。
林徽因又原原本本把一切告诉了金岳霖。金岳霖的回答更是率直坦诚得令凡人惊异:“看来思成是真正爱你的。我不能去伤害一个真正爱你的人。我应该退出。”
从那以后,他们三人毫无芥蒂,金岳霖仍旧跟他们毗邻而居,相互间更加信任,甚至梁思成林徽因吵架,也是找理性冷静的金岳霖仲裁。
几天后,我跟陈钟英先生再次访问了金岳霖。进了屋,刚刚跟护理阿姨寒暄几句,想不到金岳霖闻声竟以相当纯正的福州方言喊我们:“福州人!”
我们不胜惊讶。这肯定是当年受林徽因“耳濡目染”的结果。我们的话题自然从林徽因谈起。他讲着他们毗邻而居生活的种种琐事,讲梁家沙龙谈诗论艺的情况,讲当年出入梁家的新朋旧友。
我发现他称赞人时喜欢竖起大拇指。他夸奖道:“林徽因这个人了不起啊,她写了篇叫《窗子以外》还是《窗子以内》的文章,还有《在九十九度中》,那完全是反映劳动人民境况的,她的感觉比我们快多了。
林徽因墓编者注:据闻林徽因墓碑纹理为其生前替人民英雄纪念碑所设计,后不被采纳,梁思成在她去世后镌之墓碑。“文革”中墓碑曾遭红卫兵砸毁,2003年被修复,但汉白玉的墓碑边上依然可以看到破损的痕迹。
她有多方面的才能,在建筑设计上也很有才干,参加过国徽和人民英雄纪念碑设计,不要抹杀了她其他方面的创作啊……”讲着,讲着,他声音渐小,渐慢,断断续续。我们赶紧劝他歇一歇。他闭目养了一会儿神。我们取出另一张林徽因照片问他。他看了一会儿回忆道:“那是在伦敦照的,那时徐志摩也在伦敦。——哦,忘了告诉你们,我认识林徽因还是通过徐志摩的。”
于是,话题转到了徐志摩。徐志摩在伦敦邂逅了才貌双全的林徽因,不禁为之倾倒,竟然下决心跟发妻离婚,后来追林徽因不成,失意之下又掉头追求陆小曼。
金岳霖谈了自己的感触:“徐志摩是我的老朋友,但我总感到他滑油,油油油,滑滑滑——”我不免有点愕然,他竟说得有点像顺口溜。我拉长耳朵听他讲下去,“当然不是说他滑头。”经他解释,我们才领会,他是指徐志摩感情放纵,没遮没拦。
他接着说:“林徽因被他父亲带回国后,徐志摩又追到北京。临离伦敦时他说了两句话,前面那句忘了,后面是‘销魂今日进燕京’。看,他满脑子林徽因,我觉得他不自量啊。林徽因梁思成早就认识,他们是两小无猜,两小无猜啊。两家又是世交,连政治上也算世交。两人父亲都是研究系的。徐志摩总是跟着要钻进去,钻也没用!徐志摩不知趣,我很可惜徐志摩这个朋友。”
他说:“比较起来,林徽因思想活跃,主意多,但构思画图,梁思成是高手,他画线,不看尺度,一分一毫不差,林徽因没那本事。他们俩的结合,结合得好,这也是不容易的啊!” 徐志摩、金岳霖、林徽因、梁思成之间都有过感情纠葛,但行止却大相径庭。徐志摩完全为诗人气质所驱遣,致使狂烈的感情之火烧熔了理智。
而金岳霖自始至终都以最高的理智驾驭自己的感情,显出一种超脱凡俗的襟怀与品格,使我想起了柏拉图的那句话:“理性是灵魂中最高贵的因素。”
后来,我们的话题渐渐转到了林徽因的病和死。他眯缝着眼,坠入沉思,慢慢地说:“林徽因死在同仁医院,就在过去哈德门的附近。对她的死,我的心情难以描述。对她的评价,可用一句话概括——极赞欲何词!” 林徽因一九五五年去世,时年五十一岁。那年,建筑界正在批判“以梁思成为代表的唯美主义的复古主义建筑思想”,林徽因自然脱不了干系。
虽然林徽因头上还顶着北京市人大代表等几个头衔,但追悼会的规模和气氛都是有节制的,甚至带上几分冷清。亲朋送的挽联中,金岳霖的别有一种炽热颂赞与激情飞泻的不凡气势。
上联是:“一身诗意千寻瀑”,下联是:“万古人间四月天”。此处的“四月天”,取自林徽因一首诗的题目《你是人间四月天》。这“四月天”在西方通常指艳日、丰硕与富饶。
金岳霖“极赞”之意,溢于言表。金岳霖回忆到追悼会时说:“追悼会是在贤良寺开的,我很悲哀,我的眼泪没有停过……”他沉默了下来,好像已把一本书翻到了最后一页。梁思成夫妇,费慰梅夫妇
金岳霖对林徽因的至情深藏于一生。林徽因死后多年,一天金岳霖郑重其事地邀请一些至交好友到北京饭店赴宴,众人大惑不解。开席前他宣布说:“今天是林徽因的生日!”顿使举座感叹唏嘘。
林徽因死后金岳霖仍旧独身,我很想了解这一行为背后意识观念层面上的原因。但这纯属隐私,除非他主动说,我不能失礼去问。不过,后来了解到了一件事,却不无收获。有个金岳霖钟爱的学生,突受婚恋挫折打击,萌生了自杀念头。金岳霖多次亲去安慰,苦口婆心地开导,让那学生认识到:
恋爱是一个过程,恋爱的结局,结婚或不结婚,只是恋爱过程中一个阶段,因此,恋爱的幸福与否,应从恋爱的全过程来看,而不应仅仅从恋爱的结局来衡量。
最后,这个学生从痛不欲生精神危机中解脱了出来。由是我联想到了金岳霖,对他的终生未娶,幡然产生了新的感悟。一九八三年十二月,我们编纂好林徽因诗文样本,到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送书稿,又再次去拜望金岳霖先生。天已转冷,金岳霖仍旧倚坐在那张大沙发里,腿上加盖了毛毯,显得更清瘦衰弱。我们坐近他身旁,见他每挪动一下身姿都皱一下眉,现出痛楚的样子,看了令人难过。待老人安定一会儿后,我们送他几颗福建水仙花头,还有一张复制的林徽因大照片。他捧着照片,凝视着,脸上的皱纹顿时舒展开了,喃喃自语:“啊,这个太好了!这个太好了!” 他似乎又一次跟逝去三十年的林徽因“神会”了;神经又兴奋了起来。坐在这位垂垂老者的身边,你会感到,他虽已衰残病弱,但精神一直有所寄托。
他现在跟林徽因的儿子梁从诫一家住在一起。我们不时听到他提高嗓门喊保姆:“从诫几时回来啊?”隔一会儿又亲昵地问:“从诫回来没有?”
他的心境和情绪,没有独身老人的孤独常态。他对我们说:“过去我和梁思成林徽因住在北总布胡同,现在我和梁从诫住在一起。”
我听从诫夫人叫他时都是称“金爸”。梁家后人以尊父之礼相待,难怪他不时显出一种欣慰的神情。
看着瘦骨嶙峋、已经衰老的金岳霖,我们想,见到他实不容易,趁他记忆尚清楚时交谈更不容易。于是取出编好的林徽因诗文样本请他过目。
金岳霖摩挲着,爱不释手。陈钟英先生趁机凑近他耳边问,可否请他为文集写篇东西附于书中。然而,金岳霖金口迟迟不开。
等待着,等待着,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了,我担心地看着录音磁带一圈又一圈地空转过去。我无法讲清当时他的表情,只能感觉到,半个世纪的情感风云在他脸上急剧蒸腾翻滚。终于,他一字一顿、毫不含糊地告诉我们:“我所有的话,都应该同她自己说,我不能说,”他停了一下,显得更加神圣与庄重,“我没有机会同她自己说的话,我不愿意说,也不愿意有这种话。”
他说完,闭上眼,垂下了头,沉默了。林徽因早已作古,对一切都不会感知了。但金岳霖仍要深藏心曲,要跟林徽因直接倾诉。大概,那是寄望大去之日后在另一个世界里两个灵魂的对语吧。
啊,此情只应天上有,今闻竟在人世间。我想,林徽因若在天有灵,定当感念涕零,泪洒江天!第二年的一天,偶然听到广播,好像说金岳霖去世,顿感怅然。找来报纸核对,几行黑字攫住了我的心。
也许是天意吧。林徽因一九五五年去世,因其参加国徽和人民英雄纪念碑设计有贡献,建坟立碑,安葬于八宝山革命公墓二墓区。
梁思成文革中含冤去世,文革后平反,因其生前是全国人大常委,骨灰安放于党和国家领导人专用骨灰堂,跟林徽因墓只一箭之遥。
最后去世的金岳霖,骨灰也安放于八宝山革命公墓。他们三个,在另一个世界里,又毗邻而居了。金岳霖从人间带去的话,终有机会跟林徽因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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