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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圣严法师语录》有感
编辑:翠竹清韵 识别码:17-354027 8号文库 发布时间: 2023-04-08 23:27:43 来源:网络

第一篇:读《圣严法师语录》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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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圣严法师语录》有感

从步行到骑脚踏车、机车,再到开轿车、开名车,人类一直在追求过更好的生活,这本身并没有什么错,但如果只是一味地追求物质享受而不惜付出任何代价,那就大错特错啦!因为人本身是一个有思想的生命体,所以人不应该只从物质方面考虑,而更应该把重点放在精神层面的满足上。“如果心很平、很稳、很实在,那么一切本身都是好的”圣严法师如是说。

在“圣严法师108自在语”《第一集》‘提升人品’中有这样一句话:“布施的人有福,行善的人快乐。”众所周知的原国务院总理朱镕基,其曾伯祖父为人就乐善好施,他曾在家乡设保节堂、育婴堂等,并疏浚新河,赈济灾民。据说每月逢三逢八,朱家就开仓济贫,而村里如果有孤寡老人死了,都由朱家提供棺材以及两担石灰,用于埋葬。正是朱家乐善好施的优良传统,才培养出了后来创造过中国的经济奇迹、清正廉明的朱镕基总理。所以我们都应该继承中华民族乐善好施的优良传统,为人行善,自己也会从中获得快乐。

在“享受工作篇”中,圣严法师这样说:“用感恩的心,用报恩的心,来做服务的工作,便不会感到倦怠与疲累。”即对工作充满热情,用感恩的心去对待自己的服务对象,而不是被动的生活在无聊的应付工作中,这样你会感到很快乐,很满足。其实对于我们大学生也一样,对于那些相对比较重理论、乏味的课程,我们不妨换个心态去看待它们。用感恩的心去对待老师的辛苦备课,认真听讲,并积极寻求其中的奥秘,你会发现其实它们也有它们的乐趣在其中。这样我们就不仅可以学到丰富的知识,而且还可以得到身心上的满足感。所以对万事万物,我们都要学会带着一颗感恩的心去看待。

在其“平安人生篇”中,他说了这样一句话,使我感触颇深。他说:“现在拥有的,就是最好的。拥有再多也无法满足,就等于是穷人。”是啊!心灵的充实比物质的拥有,是更可贵的财富。所以我们应该时刻怀有一颗平常心,不过分追求物质利益。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人生就该甘于平庸,无所追求,而是说我们应该学会知足。知足者常乐嘛!在我们的大学生涯中,可能会面临颇多金钱或权力上的诱惑,我们一定要经得起这些诱惑,用一颗平常心去看待它们。为自己的梦想努力拼搏,这个过程才是最有价值的,至于结果如何,不要过分看重。因为我们奋斗过,这就足够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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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了“圣严法师”的经典语录,我真的是感受颇深,也从中学到了很多人生的哲理。追求心灵成长,感悟智慧人生。它真的是一粒良药,一味心灵鸡汤,值得我们好好地去品味、斟酌。

第二篇:圣严法师与龙应台对话

圣严法师:生命与信仰的探讨

日期:2007年3月11日

地点:法鼓山第二大楼502会客室 与谈人:圣严法师(法鼓山创办人)

龙应台女士(知名社会文化评论家、前台北市文化局长)佛教对永恒生命的信仰

龙: 在我来之前,您的秘书在电话里问我:“有没有特别的问题想请教师父?”我说没有。可是挂了电话之后,却开始去想:如果一定要有一个问题请教圣严法师,那么,我想还是三年前的那个问题—— 关于生死。

自从父亲三年前过世后,我才开始比较严肃去思考生死。在这方面,我是一个很晚被启发的人,但我觉得,一旦开始思考生死问题,大概就离宗教比较近了。可是三年之后,我要跟师父报告的是,在这个题目上,我还是没什么进展,可是这个问题从未被遗忘。

师: 你还没有真正去探索,或者说,你是以思想、思维的方式去探索,那是你的惯性使然。你并没有真正去体验自己的生命,也没有真的想要体验属于生命深层的部分。仅凭思想的方式去探索,而希望生命能有新的启发,那是很难的。

一般在面临亲人过世,或者自己遭逢重大难关、好不容易走过来的情况之下,会产生一种反省,那是向内心的反省,而不是从外境去推敲、去考察,也就是说,信仰这件事,不是研究、推敲可以达成的。

信仰是自己对生命的体验。有些事情,如果缺少信仰,怎么也无法解答;有了信仰之后,至少有一部分问题能获得解决;由此再继续深入,就可以渐渐体会到生命的意义和价值。但是,一般人讲生命的意义和价值,通常是指对他人付出、对社会关怀,至于是否有一个永恒的生命存在,不见得在他的关心之列。

永恒的生命究竟是什么?是文化、历史吗?这只对了一半。人类的文化、历史会随着时间生灭,甚至地球也有毁灭的一天,到时侯谁也不知道孔夫子、释迦牟尼佛究竟是何人。地球会毁灭,人类的文化、历史会消逝,但生命是永恒的。为什么说生命是永恒的?因为除了文化、历史的生命之外,尚有我们自己个人的精神生命存在,也有人称为“灵”的生命。从佛教的角度来讲,精神的生命就是“福”、“慧”两种功德。“福”是为众生奉献、造福;“慧”是般若、无我的智慧,这两者的生命都是永恒的,不仅仅存在于一生一世,也不受限于历史文化之中,而是生生世世延续下去。

佛教将修行证得福慧圆满的人,称为“解脱者”。解脱者最后到哪里去了呢?解脱者的存在,是时间和空间无法限制的,不一定在我们这个世界重复出现,他随时随地可在任何一处的时空出现,那叫做“功德身”,也叫“智慧身”。这是佛教对于永恒生命的信仰。

对人而言,具备这样的信仰是很重要的,否则,生命徒然只在世间来来去去,最后到哪里去?人的价值又在哪里?地球、宇宙也有毁灭之日,人的价值是否因此而消失?若从信仰的角度来看,永恒的精神生命是存在的。

譬如说,人往生以后到哪里去?佛教徒说去极乐世界。究竟有没有一个极乐世界呢?没去过的人无从得知,只知道那是释迦牟尼佛讲的。还有,在极乐世界里接引化众的阿弥陀佛,将来也有圆寂的一日,阿弥陀佛圆寂以后,极乐世界还有观世音菩萨继续在那里度化众生。只是观世音菩萨将来也会涅槃,到时候自然又有另一尊佛出现。

相对于极乐世界的清净、安定,我们所处的人世则是非常危脆、非常短暂,叫做“娑婆世界”。娑婆世界并非不好,反而有利于修行。在这个世界,我们一边受苦受乐,也可以一边修福修慧。如果在西方极乐世界,就没有修福修慧的机会,因为大家都无忧无虑,也不需要他人帮助,所以在极乐世界,修福修慧的机会比较少一点;因此,在西方极乐世界的众生,距离成佛之路比较远一点、长一些。不过既然能往生西方极乐世界,对于成佛时间的早晚,也就不是那么在乎了。

但是在没有往生之前,我们总希望能在这个娑婆世界多培植福德,多增长智慧,以便将来往生西方极乐世界的莲位高一些,离成佛近一点。

相信,才能深入信仰内涵

龙: 法师,在您的人生之中,是否曾有一个比较大的矛盾是要解决的?

师: 我是个宗教师,我的信仰不会有矛盾,但是如果从逻辑、考证与分析的角度来看,信仰这件事的确是有矛盾。

信仰是属于个人的体验。一旦有信仰,觉得对自己有用,对他人也很好,那就相信吧!任何一种宗教,天主教、基督教或伊斯兰教,在某一个层次都是这样的。如果一定要从逻辑、理论、哲学的角度来探索宗教,那就不谈信仰,纯粹作学术研究,也未尝不可。只是研究宗教与信仰不同,前者无法深入信仰的内涵,也没有办法得到信仰的力量、信仰的功德。

龙: 您的意思是说,信仰不是一种探索的结果,而是一种态度;一开始就是一种态度? 师: 信仰的一部分是因为需要。**喇嘛曾举例,佛教讲因果,可是因果无法以现实去证明、去“兑现”。即便如此,因果还是存在,只要你相信有过去世、有未来世,因果便成立了。如果执意不信有过去世、未来世,那因果就讲不通了,因为那是看不到的。

许多人很矛盾,一方面想获得佛法利益,却又不相信佛教讲的因果。在我看来,这些人是被理性、逻辑给障碍了,所以信仰进不来。

为了获得佛法利益,而相信可能无法“兑现”的三世因果,这样的信仰是否等于迷信?这就要看信仰的内涵与作用。如果一个人对于自己不明白的事、无法解释的现象,充满怀疑而烦恼不已,但接受信仰以后,烦恼、问题就减少一些,如果是这样,为什么要否定信仰呢?

信仰之中,确实有一部分无法以常理解释,也没有人可以提供解答,但是信仰的力量确实存在。譬如有一尊观音像,受到佛教徒的礼敬崇拜,而观音只是静默不回应。不回应就代表没有感应吗?这就因人而异了。不相信的人很难有感应;相信的人,通常会有感应。

龙: 您的意思是说,所有宗教的本质都是先有信仰,才有下一步,是这样吗? 师: 以你父亲三年前往生这件事来说,你相信自己的父亲从此消失不见吗?还是相信他的生命仍然存在?

龙: 我就是不知道自己应该相信什么。师: 通常的人在情感上,总希望他是存在的。龙: 对,但是我们受理性教育的人,又会打一个问号。

师: 当你打了问号,信仰就不存在了。有的人不在乎人死之后的精神存有问题,以为既然已经往生,也就什么都不留,这是唯物论者的观点,只有物质消灭,没有精神延续。

可是在中国人的传统社会,生死不是那么决断的事。暂且不论佛教观点,传统的中国文化也相信生命是延续的。譬如孔夫子讲:“未知生,焉知死。”对讨论死亡这件事虽然存疑,但也不否认;又说:“祭神如神在。”肯定祭祖追思有其需要。这是儒家思想对社会的一种正面安定力量,对社会伦理价值的维系,有很大的作用。儒家也相信“天”的存在。天,其实是一个虚无的思想,并非有一个具体的天存在。中国人崇拜天、信仰天,相信活着的时候,人上有天;人死之后,则堕入阴间、黄泉。这还是相信人死之后有一个去处,生命还是存在的。

从佛教的观点,生命是生生世世存在的相续,不因一期生命的结束而终止。佛教如此看待生死,对信仰者也是一种安慰。

信仰,无法用做学问的态度探索

龙: 您刚刚说,我在这三年的探索不够,确实如此,而且我发现,我只是一点点的探索,都已经看到一个矛盾,譬如当我认真去读、去思考生死大问之后,哪怕只是浅浅触碰,马上会觉得自己在现实世界的一切作为,譬如写作,立刻显得空虚无用,那价值是立见分明的。如果在这个探索上再认真一点,我会马上停止写作这件事的。

师: 听起来,你很像一个极端主义者。其实讲到比较、批判之心,我对政治、现实社会,内心也会有批判的声音,可是身为宗教师,我的工作是以佛法关怀大众、教育社会、安定人心,纵使对现实社会忧心、感慨,仍不影响我的本份工作。

龙: 您难道不觉得,如果对现实世界过于关注,其实会阻挡您探索比较深层的问题,不是吗?

师: 这是正常的,不过问题的关键在于:你希望自己在哪一方面有贡献?是向内心的深层探索?还是发挥专长来帮助社会?

龙: 帮助社会很重要吗?

师: 很重要,因为这是另一种建设,譬如帮助社会安定和谐。现在你的文章发表之后,读者有两种反应,正面、反面都有,这对社会也有帮助,就是你提出正面的批判、对正义的厘清、对事情的观察。但是不是读者看了文章,就一定照着你的建议去做?不一定,有一部分可能会被采纳。

龙: 我倒不是关心这个。而是说,我一旦去思索生命的根本问题,写作这件事就变得无关紧要、没有意义。难道您不鼓励我干脆不要写作,而去思索生命更大的问题?

师: 我还是这么讲:写作是有用的。你点了一把火,带动很多人的反应、讨论,形成一种影响。写作是你的特长之一,宗教探索则是另一种态度。你不能以写作的思索态度,去探索宗教的深层内涵,这两种态度是不一样的。譬如说,我是佛教的宗教师,也是佛教学者。当研究经典文献时,我是抱着做学问的态度,进行文献的研究考证;可是信仰不同,信仰是我的生命。

像我手上经常拿着一串念珠,时时刻刻都在念佛—— 念“阿弥陀佛”,如果从学术考证上来讲,在释迦牟尼佛时代,根本没有“阿弥陀佛”这样一尊佛。又譬如“观世音菩萨”,并非真实的历史人物,而是佛经上记载由释迦牟尼佛讲出的,再继续考证,“观世音菩萨”并非一开始就有,要到西元前二世纪左右,“观世音菩萨”的名号才出现。自此以后,经典记载观世音菩萨的事迹愈来愈多,加上观世音菩萨的感应非常丰富,于是渐渐形成了观世音菩萨的信仰。

如果从学术的角度去探究,观世音菩萨的信仰是不成立的,阿弥陀佛的信仰也有问题。但我还是经常念佛,经常念观世音菩萨,我甚至常说,法鼓山就是观世音菩萨的道场。

这听起来很不可思议,却是信仰的功能,不仅对我自己非常有用,也帮助了许多人。许多人在失意、绝望的时候念观世音菩萨,藉由信仰的力量通过难关。这样的例子非常多。

人生的踏实感来自信仰

龙: 法师您是否曾有寂寞的经验?对您而言,什么叫做寂寞?

师: 寂寞有不同的层次,如思想上的寂寞、情感上的寂寞,和修行上的寂寞。思想的寂寞,就是思想、观念上的知音难逢;情感的寂寞,是生活之中缺少伴侣,没有家人、没有朋友,或者没有情感的伴侣,自己一个人孤单生活。

另一种是修行的寂寞,譬如闭关修行,需要一个孤立寂寞的空间,不受外在环境干扰,才能好好往内心去探索、体验。这样的修行,别人看起来很寂寞,但修行者自身却觉得很充实、踏实、安定,而且烦恼少。

修行的寂寞是最高等的寂寞,释迦牟尼佛的修行也是寂寞的修行,这对修行人是必要的过程。现在的台湾、西藏,以及泰国、缅甸,都不乏闭关的出家人,或者在森林中修行的法师,他们看起来似乎很寂寞,但他们的精神其实非常充实、愉快。

龙: 您提到闭关修行,其实并不寂寞,反而很充实,但是如果没有信仰,可能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师: 没有信仰的人生,就没有落实感、踏实感,也没有未来感,那样的人生很空虚。空虚与寂寞,事实上是一体的两面。没有将来的希望,没有生命的踏实感,没有人生的着力点,所以空虚、寂寞。有了信仰以后,觉得自己不是孤单一人,而与诸佛菩萨常在一起。譬如我闭关的那六年,人家看我是独自一人,对我来讲,我是跟过去、现在的无量无数诸佛在一起。

可能有人会说,当他阅读之时,也与书中人物在一起。假设书里的人物是孔子、孟子,那不就等于每天和孔子、孟子对话?可是,孔子、孟子会经常保护他,跟他在一起吗?话虽如此,一般人实际上不会有这种感受。但是信仰确能让我觉得,诸佛菩萨恒常跟我在一起,不管何时何处,我都觉得很安全。这就是信仰的力量。

龙: 有没有什么时刻,您会对自己有所怀疑?譬如对自己的作为、处境,或者生存的状态产生怀疑?

师: 怀疑的原因,是对自己走过的路、说过的话,以及自己的未来没有确定感,实际上就是没有信心,对过去的价值没有信心,对未来的自信也不足。

已经过去的事,不需要后悔。后悔代表否定自己从前的作为、过往的价值,觉得不正确,如果是这样,那么对于现在热切投入、非常坚定的事,可能几年之后也会后悔。过去的错误,可以反省、可以忏悔,但不是后悔。忏悔是承认自己的错误,然后告诉自己从此不再犯;知道当时的环境就是那样,不需要后悔,否则往前的路也会跨不出去。

人对自己存疑是正常的,但不需要否定自己的过去,否则无法继续往前走;不往前走,那就永远没有出路。我还是鼓励你继续写作,但信仰部分要加强。

龙: 我自己有许多疑问,都与信仰相关,就是关于生死这门课。我感觉到,如果这个问题继续追索,就会让观察社会、写作文章这件事,显得不重要,我觉得自己会因此停止写作。因为一旦觉得生死才是真的课题,眼前所见的国家发展、社会现象,便会显得无关紧要。我是一个作者,如果觉得这个议题无关紧要,是不可能会去写的。把柴火拿掉,火是点不成的,我现在很接近这种状态。不过既然要探索,就一定要继续深入,我不可能为了保留写作而停止探索。

师: 如果是这样,你会成为一个大修行人,以你的才华,可以有另一个面向的发挥,不是写作现实层面的关怀,而是永恒的关怀。

龙: 对!这是大问题,一个很大的问题!一旦你开始去探索永恒的关怀,那么眼前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假的,对我而言是这样的。

师: 现实的状况是,你的时间就这么多。当你选择探 索永恒的关怀时,现实的关怀就必须放弃。像我

是个和尚,只能做和尚的本份工作,有些人希望我也能扮演其他角色,但对我来讲心有余而力不足。

信仰必须从实践开始

龙: 您现在弘法工作做得非常好,但是弘法工作的成功,并不代表您个人面对这个大宇宙的修行功课已经做完了,对不对?

师: 你这话是正确的。我们讲修行菩萨道,一定是从体验生命的本质开始,生命才能踏实。如果生命不踏实,而要去做社会关怀、社会工作,那会有问题的。

我对生命的体验,是跟修行的信心连在一起的,然后推及到各种社会关怀工作。与一般公益团体的做法不同,我们提供的是永恒的关怀。一般的社会服务、社会运动,多半给予现实上的关怀,而我们重视的是,从现实生活到永恒的生命,都需要关怀。例如临终关怀,我们会给予佛法,告诉临终者和家属永恒的生命是存在的。家属接受这样的观念之后,对往生者会有怀念,但没有恐惧,也不会有失落感。

龙: 这还是属于您为社会付出、对社会关怀的层面。以一般人来说,除了现实的社会层面,还有一种自己对于永恒的探索。譬如我的社会层面是写文章、教书,或者办基金会,对您而言,弘法、教育与临终关怀这些事,也还是属于社会关怀的工作。我要问的是,您个人对于永恒探索的这一部分,所有的疑问都已经找到答案了吗?

师: 对我来讲,这部分是不会有疑问的,因为我对自己不会有怀疑。我只要一点通,就全部都通,这种经验和感受是愈来愈深的。当然,我的信心也和服务人群有关。当社会上有愈来愈多人接触到法鼓山的观念和方法,而在生活中多一些自在、少一点烦恼,那就是最好的成果,这时候,我对自己的信心就会愈来愈强、愈来愈深。

龙: 所以,您的探索不是一路愈走愈深,不是很多疑问一个一个解决,而是一点通,全部通。突破一个点之后,就是一片平地了?

师: 通了以后,还会有成长。通的意思,一种是佛法观念的通彻,一种是修行经验的通达。观念的通,是我对基本佛法的认知;修行的通,则属于内心的经验,内心的经验一旦通透以后,就不会消失,而是继续地成长。因此,我可以把自己的经验贡献出来,让其他人也得到利益,于是我的信心更加深了。跟人互动的时候,我自己的修行也在成长中,就是所谓“教学相长”。现在我办教育,带着我们的团体,我自己也在成长。如果我关起门来打坐、看书,不一定有这样的成长。

龙: 您这个“通”的境界,让您在宇宙之中有种很安定、很清澈的归属感,是这样的吗?但是我想请教,这个清澈,与一个没有受过教育的乡下老农,他可能没有很多疑问,生活中一样感到安定的归属,其间的差别在哪里?

师: 我是“没有归属的归属”,不追求归属,就是最好的归属。以修行来讲,初入门者是要需要有归属感的,要有实践的方法,所以法鼓山提供了长短期的念佛、打坐课程,从念佛、打坐的练习中,把自己的心安定下来。

我们的心,总是向外追求、追求、追求;修行则让我们练习放下、放下、放下。把一切放下,没什么好追求的,到最后,内心无有恐惧,没有什么是不安全的,不需要找避风港,这才是最好的归属。换句话说,我这个“没有归属的归属”,并不是在虚无飘渺之中寻找一处归属,而是现实生活之中,任何一时一处,都是我的归属,即使大风大浪,也是我的归属。

我还是要强调,信仰必须从实践开始。实践的时候,自然会产生身心反应,但不必在意,也不要执着。有了一定的修行体验之后,身心反应也就无关紧要了。以我来讲,现在我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当成是妄想、幻觉,因为我知道追求身心的反应,反而是一种累赘,这是你现在没办法了解的事。总之,信仰需要实践,实践就会有体验。当你自己感觉到了,你不得不相信。

龙: 您是要告诉我,像我这样的人,一开始先要把所有理性的逻辑放开,去接受信仰,有了体验之后再说,是这个意思吗?

师: 还是要试探,不要一下子左手放开,右手也接不上来。试试看吧!不要弄得两边都落空。

龙: 现在许多知识分子都信佛了,跟朋友聊天的时候,他们觉得我特别不开窍,没有智慧。

师: 知识分子很难开窍。

龙: 因为知识分子的“我见”特别深、特别固执,是不是?

师: 对知识分子来讲,“我见”就是理性主义。中国的读书人学佛的很少,特别是文史哲领域的学者,他们也许懂得很多佛学,但不会来学佛。龙: 这是知识分子的理性主义特别强,那西方的知识界呢?他们的态度是不是也一样? 师: 对于信仰,东西方知识分子的态度很不相同。中国的知识份子主要受儒家影响,对佛教保持距离,西方的知识份子则多数都有宗教信仰。还有,现在中国的知识分子之中,学理工的人反而容易学佛,因为他们重视实证,即使理论上可能还不通透,但是方法对他们有用,他们就会相信,譬如现任台大校长李嗣涔,他是一位科技人,但他对宗教不否定,而且有深入的体验。

龙: 是吗?反而是学人文思想的人,不容易进入佛教!但是请师父不要“放弃”我,我对宗教的心是开放的。师父建议我怎么开始探索宗教呢?

师: 建议你先看几本佛书,有机会也要开始实践了。

第三篇:圣严法师对生死的对话

圣严法师对生死的对话

护眼色:绿 橙 棕 黑 字体:粗体 大 中 小 作者:圣严法师 发布时间:2010-6-14 23:37:58 繁體版

问:未来如果有人提起「圣严师父」,希望他们如何记得您们?

圣严法师(以下称师):希望别人怎么记得我?我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事实上,我们对于历史人物,所能够留下的记忆非常有限,况且我能不能成为一个历史人物,都还是个问题。

虽然有人抬举我,说我是历史性人物,未来一定能在历史上留名。但是,即使在历史上留下记录,也不一定能为后人所记忆,而且将来的人怎么看我、怎么记得我,可能有多种分歧的观点,即使是现在,大众对我的看法,一百个人也可能有一百种看法。

再说,未来也要盖棺才能论定,现在讲这些都是多余。人死之后,还去在乎后人是不是记得自己,根本毫无意义,也不重要。

问:要如何真实的活在当下?

师:在时间上,是有过去,也有未来,但是过去已经过去了,未来还没有来,这不是很空虚吗?但是如果只讲现在,而否定过去或未来,这也是错的。

以个人来讲,从父母生我们的那一刻开始到今天,就是我们的「过去」;对宇宙而言,它的开始,科学家提出是因为宇宙大爆炸而形成的,但是大爆炸以前是什么,我们无从得知,只能依据科学家的论点来理解,然而这些都有过去的。

过去的事,现在已经捉摸不到。以我亲身的经历来讲,譬如我的出生地,现在是在长江底,淹没在水中,看不到了。我七十来岁时,曾回大陆去看我童年成长的地方,那里的建筑、河道、树木、地形、地貌都变了,人也不认识了,如果有照片的话,过去只能在照片里看到,或是只能存在记忆中了。

而未来还没有来,只能够想象,但是想象并不等于现实。譬如我们到访一个陌生的地方之前,可能已经开始在脑海里想象那个地方的人、物和建筑,等实际到达以后,才发现想象与现实是有差距的。因此,过去、未来都是虚幻的,活在当下、把握当下最重要。当下是什么?譬如我现在是个和尚,做一日和尚就要撞一日钟,我的责任是什么?职务是什么?工作是什么?所处的环境如何?位于哪一个时间点上?都不能跟这些脱节。我要把握我现在的生命、现在的环境,负责任、尽义务,也就是站在自己的立场,把握当下。这样的话,我是非常积极的,不会空虚,不会落空,也不会失望。

人所以感到失望,是因为梦想未来,结果未来跟梦境不一样,所以失望。活在当下,就是做未来的梦。活在现在是最快乐的,如果放弃现在,老是回忆过去或幻想未来,那现在就会落空,这是非常悲哀的一桩事。

疾病与信仰

问:就佛家的因果观念来说,请教您会如何看待这次的病情?您又是如何转念来接受这样的结果?您有没有沮丧过呢?

师:从单纯的因果观来看生病,是非常消极的,好象是我过去做了什么坏事,现在要受生病的果报。虽然这种解释法不能说错,但也不尽然正确。

譬如释迦牟尼佛来这个世上度众生,但是他的一生之中,经历很多的苦难;又如玄奘大师到印度留学取经,一路历经八十余难,难道这是因果业报吗?是因为他过去做了坏事,所以这一世要遭受苦难的果报?

另外,我们也看到历史上许多高僧,都是从艰苦之中走出来的。有位古德曾说:「不经一番寒彻骨,那得梅花扑鼻香!」这就是说,对佛教的修行人而言,不论是发愿成佛或者成为一名高僧,都必须经过苦难的试炼,许多例子皆是如此。

刚过世不久(2005年)的印顺法师,他十多岁起即患了结核病,他的一生都是在吃药打针中度过,跟医药结了不解之缘。但是也因为经常害病,体力孱弱,因此专志投入于佛经和学问的研究,最后在佛学上有相当高的成就。

我的一生虽然比不上他们,却因为生长在战争不断的时代和环境中,所以我的一生也都是苦难。我一出生就不健康,到了五、六岁还不会讲话,在八、九岁之后才开始读书。我虽然没有读过中学和大学,但是在这种情况下,我完全靠著自己的努力,最后到日本取得了博士学位。在这段期间,我的健康情况仍旧不佳。

不论是到日本或是到美国,我都是在没有人帮助的情况下,赤手空拳的努力。当时佛教界并没有栽培人才的概念,因为本身没有人,也没有力量。而我见到佛教如此衰微,只有鞭策自己更努力,同时我也发愿,我自己未能读大学,但是将来我要办大学,使得所有的出家人都有学位。

以这个过程而言,是因为过去我做了坏事,所以要惩罚我吗?不是的。反而我很感恩这一生有此际遇、有此一生,感恩佛菩萨为我安排了这样一个生命的历程,让我有机会奉献。

我三十多岁时已经写了很多书,这几十年来,即使再忙、再累,每年还是会写几本书,所以到现在我已经写了一百多本。这是什么原因呢?是因果吗?其实是佛菩萨给我的使命,也是我自己从小发的愿心。

我从小就有一个愿心,我想「佛法这么好,是误解的人却这么多!知道的人这么少。」因此我要竭尽所能把我所知道的佛法的好处、佛法的智能传播、分享给全世界的人。可是我的所知、所能非常有限,所以必须充实自己、加强自己,让自己具有传播佛法、分享佛法的能力。就像刚才枢机主教所讲的,点亮一支小蜡烛,能够照亮空间,让自己走路无碍,也让在空间里的其它人沾光,得到明亮。

因此,我的愿心就是,把佛法的好处、把佛法的智能和智能,分享给全世界的人。这几年来我提倡用「心灵环保」来「提升人的质量,建设人间净土」,希望世上所有苦难的人,都能分享到佛法慈悲和智能的力量;有的人则是将佛法慈悲和智能的光普照出去。有的人则是被照耀。我不是希望要把全世界的人都变成佛教徒,这也是不可能的事,但是要关怀这个世界,把佛法的好处分享出去,帮助世人减少烦恼,即使是减少一点点也很好。

因此,我这一生走来,虽然多病、虽然艰苦,总是充满感恩。大家知道我的肾功能出了问题,现在必须定期洗肾;我也曾在死亡边缘徘徊,在鬼门关前走了几回,而现在我还能在这里,是因为我的心愿未了。我最后一个心愿,就是要把法鼓大学建起来。当我的病况一度危急的时候,我向佛菩萨祷告:「如果我的责任已了,没有需要我做的事,那就让我随时走吧,如果佛菩萨还希望我完成任务,那就让我活下来吧。」结果我活下来了,而我的愿望,就是要把法鼓大学建起来。以我目前来讲,死亡或活著并无所谓,但是,活著是佛菩萨给我的责任、给我的使命、给我的任务,我还是要全力以赴地活,活得有精神、有活力。

刚才枢机主教说,死亡以后,就跟天主的大爱在一起,与神接通;而我死亡以后,则是跟三世一切诸佛同一个生命、同一个身体、同一个国土、同一个世界,那我还有什么好求的?现在的我很渺小,时间很有限,能够帮助的人也不多;而我死了之后,则不仅是在台湾,不仅是在这个地球、宇宙,而是在无限的时空之中。如此一来,什么地方需要我,我就去!什么时间需要我出使命,我就去!在无限的时空之中,有无限的众生需要帮助与度化,只要哪个地方的缘成熟了,我就去!这就是我的因果观。

因果小的,会在小的时空范围里运转,因果大的,则没有时空的观念,没有时空的关系。并不一定是说,我在这个地球上做了不少好事,所以希望再到地球上来享福报,这不是真正佛法的观念,因为这样的时空范围太小。在无限的时空之中,只有无限大的愿心,以及慈悲和智能的功能,要广度一切众生。

真正的自由

问:最后请教两位大师,您们觉得您的人生到目前为止,有没有什么遗憾?或是觉得还没有做,需要更努力去完成的事?另外,全世界的知名人士,包括宗教界人士在内,都是生荣死哀,两位毕生都主持过许多次丧礼,见证无数悲欢离合的故事,请问两位要如何安排自己的「最后一程」?希望所有关心您们,爱您们的人如何参于?

师:有人问过我,这一生之中,有没有什么遗憾的事?如果马上死了,还有什么事要交代?对我来讲,我曾经犯过无数的错,但这不是遗憾,因为无知,所以犯了错。而我不会再去犯曾经犯过的错,也就没有遗憾了。

至于有没有想要做而还没完成的事?的确是有无数的事想做,却还没做。这些年来,我们每年都会推出一项社会运动,例如,我们率先对于民间大拜拜、大烧香、大烧纸钱或大放鞭炮等习俗提出改革,过去台湾民间常见从一村吃过一村,从这个镇吃到那个镇的大拜拜习俗等情况,现在都已经渐渐减少了。

另外,几年前还推动一项「心五四」运动,就是从「心」开始的新生活运动主张。像现在社会上普遍知道的「四它」——面对它、接受它、处理它、放下它,或是「四要」——需要的不多,想要的太多;能要该要的才要,不能要不该要的绝对不要等等,我们这个团体里有几十万人经常在用,成为日常必需的一种生活方法。

去年,我们推出「心六伦」运动。因为中国古代的「五伦」,在今日社会已经不适用,有些观念显得八股、守旧,新世代的人,尤其是年轻人,大概不容易接受,所以我们透过电视、报纸、杂志等媒体,来推广「心六伦」运动。今年,我们则倡导「好愿在人间」运动,呼吁大家一起来许好愿、做好事、转好运。然而,这些社会运动并不是仅仅推动一段时期就够了,而是要持续、普 遍地推广下去。

这个世间是非常有限的,然而,在我的心中,我的愿是无穷的,只要对社会是好的,是社会需要的,我都愿意去做,一项一项的做。若是我个人无法做的,我呼吁大家一起来做;在我这一生做不完的,希望再来人间继续推动,继续广邀大众一起参于。所以,我这一生,没有遗憾,但是我的心愿永远是无穷的!

至于死后,我希望与佛菩萨在一起,之后,若是佛菩萨需要我到哪里,我就 去哪里,或许这也是随著我的心愿而去。而我往生以后,别人对我做任何评论,这是别人的事,与我无关。刚才枢机主教说,死后不希望有人送花,不希望有人歌功颂德,也不希望舖张、追悼。而在过去,罗光主教往生,我去凭吊时,看到他的棺木停在一个大厅里,其余什么也没有,这是个非常好的示范。但是在佛教界,过去有些例子显得比较舖张,灵堂布置得富丽堂皇,并且举办追思、传供。传供就是集合很多长老法师来供养十道斋菜,然后一道一道地传,可说是身后哀荣了。但是我死后,这些都不要。

我早已预立遗嘱,而且经过律师和法院的公证;我个人没有财产,我的著作归属于教团;我的遗体用薄薄的木板封钉就可以了,火化以后,既不设牌位、不立碑、不建坟,也不需要盖一个骨灰塔来占位置。

法鼓山上有一处「台北县立金山环保生命园区」,是一座植葬公园,这是由法鼓山捐地给台北县政府,再由台北县政府交由法鼓山管理维护。所谓植葬,就是把骨灰分成好几分,分别放入散在公园各处、已经凿好的几个地穴之中,这样就不会让后人执著地认为某块地方是自己眷属或亲人的。

不论任何宗教或民族,只要愿意把骨灰植葬在这个公园里,我们都接受,而且植葬的过程中,也不会有宗教仪式。到公园来的人,不准献花、烧纸、烧香,或是点蜡烛,就只是凭吊。其实人死了以后,就在这个世界消失了,或许暂时会有人记得,但是过了十年、二十年以后,人们就忘掉了。过去厚葬的做法并不文明,也不经济,非常浪费,即使你有个很大的坟墓,再过五十年、一百年以后,还是会被忘记,例如中国的秦始皇等君主,他们的坟墓现在只是变成观光景点,而不是真正去纪念他。现在,法鼓山上的环保生命园区才开放没多久,已经有几十个往生者植葬了,十年以后,可能会有数千人以上。如果有人来凭吊,那就数千人一起凭吊了。未来,我的骨灰也会植葬在这个公园中,这里就是我的归宿处,所以我死了以后,骨灰也可以做为肥料,因为公园四周种了绿竹,将来还可以生产绿竹笋,而骨灰也就变成肥料了。

因此,我的想法跟枢机主教非常类似,希望我们的做法能形成一种风气,也希望日后能够有名人或高僧大德也一起这么做,让我们的社会真正走向一个文明的时代。

第四篇:圣严法师-怎样修持解脱道

圣严法师

怎样修持解脱道

什么叫做解脱?

解脱的意义,可以很广也可以很狭,可以高也可以低。从基本的定义上说,所谓解脱,就是解放了束缚和脱离了束缚。有了束缚便不自由,解脱了束缚便是自由。因此解脱的定义,也可以说就是自由的定义。

但是自由是有范围的,人在不妨碍他人的自由之下,由于法律的保障,可以得到若干的自由。所以自由不等于放纵,自由也有其限度。

要求自由的倾向,实在就是主观状态对于客观状态的一种反抗,这种反抗的动力,几乎也就是生命的本能。包括动物与植物在内,如果失去了这种反抗的本能,必将不能生存。

比如草木的生长,它们反抗了地球的引力之后,才能从地面向空中发展,这种自求发展的动力,就是要求自由的一种反抗。

动物更不用说,动物园的禽兽,决不是它们的自愿;野生的动物乃至昆虫,它们都有一种自求生活的本能,也必有一种抵抗环境的自卫能力;纵然是家畜,也没有不为它们的生存而奋斗的。

人类对于自由的要求,比异类的动物,更加强烈,更加深刻。虽然由于文化及教育,在要求自由方面的表现,没有动物那样地露骨,但是动物的品级越高,自由的要求也越大,人类的文化越高,对于自由的要求也越复杂。

植物界的自由,仅在求得生存而已;动物界的自由,在求得简单的饮食欲及生殖欲的满足;人类的猿人,大概比高等动物的要求较高一筹。人,总是人,不会没有肉体生活以外的精神生活,所以渐渐地向文明的时代进步。

一个文明人的自由倾向,是基于肉体和生存欲(饮食),进展到肉体的延续欲(生殖),再发展到精神的安定欲(神明的保护),最后便必然地要发展到精神的不朽欲了。所谓精神的不朽,是用来弥补肉体必死的遗憾。一个文明人,他会喊出“不自由毋宁死”的呼声,那就是指的肉体(生存)的自由及精神(思想)的自由,但却未必包括了精神不朽的自由。能够要求精神不朽的人,他已不是一般的人,但这要求,却是人人该有的。要不然,他的人生是盲目的,昏沉的,没有自觉的,没有理想的,也是没有信心的。

当然,要求精神不朽,未必就是要求宗教的信仰,比如许多无宗教乃至反宗教的学者,他们不信神、不信上帝、也不信天国、更不信死后尚有所谓灵魂这样东西,他们只以为造福了人类,他们的精神便会永远地活在人类的历史上,永远地融入于整个的宇宙间了。这个,他们称为将小我化入大我。其实,他们是从混沌中来,又进入混沌中去。不过这些思想的要求精神不朽,要求个人冲破现实的时空,要求得到更大更久的自由价值,那是无可否认的。所以,如把尺度放宽,这些也是属于宗教信仰的一型。

最能普遍适应人类的自由倾向,便是所谓灵魂不灭的要求(佛教不以为有固定的灵魂,众生的生死,纯由于业的聚散与牵引,这个问题请参阅拙著《正信的佛教》第二十三节〈佛教相信灵魂的存在吗?〉,在这当下一生的死亡之后,仍有一个我的存在,肉体虽然腐烂了,灵魂还是存在。这在神教徒说,灵魂可以奉上帝的恩召而进入上帝的天国,享受永生的快乐。在佛教来说,肉体虽然死亡了,善恶的业种却不会消失,它将带著我们去接受另一阶段的生死过程。

因此,不论神教的生天也好,佛教的善恶生死轮回也好,都是由于人类要求精神不朽而得到有力的注脚,这也是解脱思想的必然途径。但据佛教来说,凡有一个“我”的存在,不论小我、大我,不论上天、下地,他的自由的范围,总是有限制的,所以也不得称为究竟的解脱。佛教的解脱道,目的是在解脱这一个“我”的观念,来得到绝对的自在。

佛教的解脱思想

上面说过了,解脱就是自由,自由的境界是有广狭不等的,是有高低不同的。不过,凡有等次的自由,凡有差别的自由,都不是绝对的自由,都不是究竟的解脱,也都不是佛教所说的解脱。

那么,佛教的解脱思想是怎样的呢?

当然,佛教的解脱思想,不会离开等次差别的自由,乃是包含了等次差别自由,再冲破等次差别的自由,那就是绝对的大解放,绝对的大自由,那就是无我。

无我的思想,除了佛教,也有人用,但他们所说的无我,仍然不会脱离“我”的观念,仍然有一个希望“不朽”的观念,那些忠臣义士,那些贞烈的妇女,那种慷慨牺牲的精神,确是忘记了私我的,但他们不会对其主观的行为与客观的影响都忘了空了的。所以从深处考察,这不是无我,而是我的扩大肯定。

因此也有人说,佛教虽讲无我,但那个无我的状态,实在是最强烈的我字,比如修善才可以不堕恶道,固然是为了我在打算,至于解脱,也是为了我的解脱,即使行菩萨道,也是为了我想成佛,成佛之后,并没有一空百空,成佛之后的诸佛,仍有诸佛的国土,诸佛的法身、报身、化身。所以证明佛教讲无我,乃是我的观念的强烈化。

事实上,这是似是而非的论调。佛教的无我,决不如世俗一般所说的无我,虽在佛教中的某些思想,由于混杂了印度教的梵天思想,而带有真我的色彩,佛教的根本思想,却是绝对无我的。佛教讲的空性,这是一门高深的哲学,从空性的立足点上,不会找到半点我的色彩。单从菩萨道的观念来说,讲求三轮体空——对于作者、受者、所作所受的事物,不存一丝功德的心念。因为行善救生,乃是菩萨的本分,不如此,便不是菩萨,既是菩萨就要如此,如果存有一个我是行的菩萨道的观念,他就不是真正的菩萨。诚然,佛教的基础,并不会脱离人间,所以佛教的无我,是从人间的有我升华的。

一般的人,根本不敢想像无我的境界,如果真把解脱的境界一下子告诉他们,那将吓退他们。“我”在众生的心目中,可谓根深蒂固,突然说出“无我”,他们就有无从著落的感觉。所以佛教在诱导世俗的方法上,还是讲有我的。比如说善恶因果的观念,是佛教最重视的教训,既说善恶因果,就有我的观念,但这教训的作用,是为无我的境界开路;造恶都是为了自私,所以除恶之外,要先从善业的作为上著手。善业做多了,利他的行为多了,私利的心理就会渐渐地灭弱;等到放弃了私利的心理,岂不就是无我?要是仅仅放弃了恶业恶果的我,而仍抱住善业善果的我,这是变相的自私,这是做的投资生意,只能换取来生的人天福报,而不是佛法的本意,也不能够解脱。

大家说小乘的圣人是自利的,这话不错,但是小乘的圣者,却是无我的,如果存有一念我的利益,他就不能证得阿罗汉果。如果有我,就有烦恼,有烦恼,就要造生死业,造了生死业,便在生死中轮回而不得解脱了。小乘罗汉的解脱,本质上与大乘七地(亦说八地)菩萨的解脱是一样的,乃至与佛的解脱也是一样的。可是,那种无馀涅槃的解脱境界,被称为寂灭,甚至被大乘佛教斥为灰身泯智,因为那是一种空寂的状态,固然没有物质的,也不能说是仍有精神的,那就叫做空性,不是有,但也不是没有,那就叫做无我的安乐境界。

事实上,小乘的无我,只是“人”无我,而还没有进入“法”无我的境界。也就是说,小乘圣者能够依照佛法修行并且彻底放下了人我爱憎对立的界限,也放下了物我取舍对立的界限,所以能从世间上得到绝对的解脱,断除放弃了世间相的执取,但还以为一切法的本身是实有的,所以一旦进入无馀涅槃的解脱境界,他们就不再出来了。至于大乘的解脱,是连同世间的佛法也要放下来的,把世间法彻底放下时,便是小乘解脱道;把出世间的解脱道也放下之时,便是大乘的菩萨道。菩萨是不取世法也不取解脱的,这就叫做无住处涅槃,虽然不著世法的爱憎取舍,但也并不离开世法而仍要处于世法。这是佛法所说的菩萨道的内容,它是包含了人天道与解脱道的,离了人天道,便不是真正的菩萨道,那仅是小乘的解脱道,离了解脱道,也不是真正的菩萨道,那仅是凡夫的人天道。正因为菩萨道,是不执著世间也不离开世间的,所以才是绝对的无我。

解脱,是把我执与法执全部放下,放下了我执与法执之后的人,才是彻底的自由,才是绝对的客观,才能毫无条件地建设世间,才能无上积极地广度众生。所以真正的菩萨道实行者,不会先存一个企求成佛的功利观念。比如地藏菩萨的“地狱未空誓不成佛”,三世诸佛的老师文殊菩萨、普贤菩萨永远实践十大愿王的菩萨道,都是为了救度众生,是为众生都能成佛,是为佛法利益世间而行菩萨道,不是为了自己成佛而行菩萨道。佛经中说菩萨道是成佛的因素,那是为了对于初信凡夫的接引而说,但那也是确实的真理;菩萨虽不是为求成佛而行菩萨道,诸佛的成佛,却都由于菩萨道的修持而来。不过佛教的伟大,是由于法无我的实证,即使是无上的真理也能完全放下,不像其他的神教以及各派的哲学家们,没有一种能将自己所以为的真理也放下来的,若把他们的“真理”放下了,他们就成了无依的游魂!佛教是伟大的,佛教的最高境界,是把一切放下了的,但在彻底放下之后,却又绝对地承担(不是执取)起来:否定了一切之后,又照本来那样的绝对肯定起来。

从这一点,我们可以看出来了:神教徒们、哲学家们,从初步看,他们是无我积极的,为了真理的发明、追求、弘扬、实行而努力;若从深底去看,他们却又是自私消极的,当他们抓到了自以为是的真理之后,谁肯放下呢?哲学家们的小我化入大我,便失去了自由意志;特别是神教徒们,向往著天国的安乐,哪一个肯来永生永世地为世间的理想而服务呢?

佛教从初步看,似乎是自私消极的,讲看破、讲放下、讲解脱、讲求从苦海的此岸到离苦的彼岸,这不是逃避现实是什么?但从深底来看,唯有看清世法的聚散无常,才能悟透彼此物我的虚幻不实,才能放下一切而从彼此物我等幻景的妄执之中,得到绝对的解脱,既然解脱了爱憎取舍的束缚之后,对于解脱的境界也是要解脱的。所以看破、放下的结果,乃在无上积极地净化世间,并且是突破时空(大自由)的建设世间和拯救世间。这就是菩萨的本色,也就是佛教的根本精神。因为限于篇幅,这个看似浅显而实深奥的问题,只能写到这里为止。

佛教的解脱工作

佛教的出现,不用说,是由于释迦世尊的应化人间。释迦世尊的应化工作,总括一句:就是做的解脱工作。

我们知道,释迦世尊降生的环境,是在王宫里;他的出家,是在受了宫廷的欲乐之后,那时他已二十九岁。他为什么要出家?大家都知道,是为了一个“苦”字,首先发觉的是生老病死的苦,继之又发现弱肉强食的苦,为求生存的苦,人与人之间爱憎关系的苦;那些生理的苦,心理的苦,内在的苦,外加的苦。为了解脱这些苦的问题,他就毅然决然地出家了,他想从出家修行的生活中体悟出离苦的方法。终于佛陀成道了,佛陀已悟到解脱痛苦的方法了。这个方法要是演绎开来,那是说不尽的,如果把它归纳起来,也只有“缘生性空”的四个字而已。

所谓缘生性空,可以用两句话来说明:“因缘所生法,我说即是空。”(《中观》)也就是说,凡是依赖著各种因素而产生的事物现象,它们的本来体性都是假有的,都是空的。那么试问:从宇宙界到人生界,万事万物的产生,又有哪一样是不靠众多因素的聚散而出现的呢?所以,缘生性空,才是究竟的真理。

缘生性空,又可用四句话来解释:“此有故彼有,此无故彼无;此生故彼生,此灭故彼灭。”(《阿含经》)这四句话的意思是说,世间的一切事物现象,不论是物理的成、住、坏、空,生理的生、老、病、死,或是心理的生、住、异、灭;不论是自然的,或是人为的,凡是能够成为一种现象,都是由于各种必然的因缘(关系)的聚集而成立,所以叫做“此有(关系)故彼有(现象)”;又由于各种必然的因缘(关系)的解散而消失,所以叫做“此无(关系)故彼无(现象)”。

一切的事物,从宇宙到人生,没有一样是永恒不灭的,所以也没有一样是值得依恋的。人的痛苦,却是由于不解缘生性空的道理而来!未得的好处想得到,已得的好处怕失去;已得的不幸怕它不走,未得的不幸又怕它要来。人对于人,也是抱著这样的态度。为什么?这是因为认不清事物的本来面目,也认不清自己的本来面目,所以把内在的“我”跟外在的一切境界全部对立起来;为了一个“我”,死命地维护著这个“我”——我的、我能、我爱、我恨、我要、我不„„,总之,是在做著“我”的奴才和牛马。这就是一切纷争、罪恶、烦恼、痛苦的渊薮,所以“此(我)生故彼(苦)生”,称为“纯大苦聚集”。可见,不论是自己感受痛苦,或者使得他人感受痛苦,都是由于“我”的作祟,如果能从名利、权力与物我的身心之中,看出了缘生性空的道理,那就知道一切的一切,都是假有的、暂有的、幻有的、虚有的,哪还会把它们看得怎样的认真吗?但要知道,这一切的一切,从性体上看,是缘生而空的,从现象上看,却又是实实在在的,这种实在,固然由于“我”的(现前)观念而存在,也是由于“我”的(已往)造业而感得。因此,从过去到现在,一切的痛苦,都是由于“我”的自作自受。如果看透了空,放下了“我”,那就是无我,那就是解脱,那就是“此(我)灭故彼(苦)灭”,称为“纯大苦聚灭”。

可见,佛教的解脱之道就是灭苦之道。但是从理论上说,这是很难适用到一般人群中去的,所以,佛陀本著这个灭苦的原则,在印度境内恒河两岸的许多个地区,往返跋涉,到处教化。并且在什么样的场合,对于什么样的对象,分别浅深,用各种方言,以各种譬喻,说出各种不同的教示。对于出家的弟子们,著重于根本的出世的解脱;对于根器深厚的弟子们,便说入世的救世的菩萨道;对于一般的人,便说和世乐俗的人天道,期望他们以人天道为基础而进入解脱入世的菩萨道。因此,佛经的内容,就有许多的差别,有的说出世,有的说入世;有的说国王大臣的治国方法,有的说父母子女的责任义务;有的说社会服务,有的说家庭经济;有的对男子说,有的对妇女说。但有一个原则,那就是推行从佛陀悲智中流出来的正法(正确的处世方法),减少人间由于邪恶痴而产生的痛苦,造成和乐、富裕、安宁、美满的人间社会,这也就是佛教的解脱工作。因为佛教固然希望一切众生都能出离生死,但在众生尚未度尽之前的解脱工作,还是要在众生群中的生死之间去做。所以,佛在成道之后,虽然已经解脱,但是佛陀的教化人间,却在他的解脱之后。不过,这些都是解脱的原则和目的,还不是解脱的方法。

佛教的解脱方法

解脱的原则是性空,解脱的目的是无我,至于要真正地实际证验解脱的境界,那绝不是单凭纸上谈兵,说说道理就能办到的。因为理论是一回事,实证又是一回事,正像一部历史,虽然记载著古代的事物状况,但这历史记载的本身,绝不等于古代的事物状况;又比如“美国”这个名词,是指美国那个国家,但是“美国”这个名词,绝不就是美国那个国家。所以,讲说解脱是不太难的,要实证解脱就很难了。多数的人,尽管把大道理讲得滔滔如流,他们的身心行为,却又是另外的一副面目,这就是只知贩卖知识的理论,而没有得到实际的证验——由实践而来的心得或功效。

那么,佛教的解脱方法,应该是怎样证验的呢?

在佛教,把实践解脱道的方法称为“修持”,也绝对重视修持。如果不作修持的工夫,便不能实证解脱的境界;若不实证解脱的境界,终究沦于生死境界而不能自主于生死;不能自主于生死的人,纵然学佛、纵然出家、纵然自以为是行了菩萨道,那也仅是种些解脱的种子,等待未来的成熟;现前的身分,毕竟还是凡夫,既是凡夫,就不是真正的菩萨,虽行菩萨道,也属人天业。所以,太虚大师要说,不登祖位,不能真正的弘扬大乘。所谓祖位,是六根清净位,是即将入初地菩萨圣位的候补者。由此可见,我们学佛的人,如果不重修持,不求解脱,光在言语文句上拾一些古圣先贤的牙慧,作为卖弄的本钱,那是没有太多意思的。

说到修持解脱道的方法,那是很多很多的。比如在《华严经》中,许许多多的菩萨,各有各的解脱门。文殊及普贤那样的大菩萨,更是各有无量无数的解脱门。

不过,解脱道的修持,有一个最大的原则,那就是“戒、定、慧”的三大门径,从这三大门径,就可以进入不受生死束缚的解脱境界,所以称为“三无漏学”。漏是烦恼生死,是解脱大船的漏水之洞。

现在,就让我们介绍三无漏学的修持。

一、修戒

戒的定义是不当作的不能作,应当作的不能不作。总括起来,那就是七佛通诫偈的内容:“诸恶莫作,众善奉行,自净其意,是诸佛教。”这是过去世中,离现在最近的七尊佛陀,对于弟子们所通用的戒律。我们确实做到了这样的要求,便是一位标准的清净佛子。事实上,这在三岁的儿童都说得上口,但在八十岁的老翁也不容易行得贴切,简单之中蕴有严格的要求,哪一个凡夫能够完全做到呢?

因此,释迦世尊的教训之中,戒是有分层次等级的,那就是通俗的五戒十善,半通俗的八戒,出世的沙弥戒与具足戒,以及入世救世的菩萨戒,这些戒的内容,本文限于篇幅不能广为介绍,如有兴趣,可以另看拙著《戒律学纲要》一书。

在此,只能介绍通俗的五戒十善。事实上,五戒十善是一切戒的基础。能把五戒十善持好了,其他的戒也就容易持了。所谓五戒十善,五戒就在十善之中,明白了十善,也就明白了五戒。十善的内容,分为三类:(1)身业类有三种,不杀生、不偷盗、不邪淫;(2)口业类有四种,不两舌挑拨、不恶言谩骂、不淫词艳语、不散乱杂话;(3)意业类有三种,不贪欲、不瞋恚、不邪见。把十善修好,就清净下来,那不要说修持解脱,就连一个起码的人格,也是够不上的。所以佛教的修持法门,是以持戒为一切法门的基础。不能持得清净,那也没有关系,渐渐地持久了,习惯了,自然就会清净;要是怕持戒便不持戒,乃至反对持戒,那就不行了。

在十善之中,意业类配饮酒戒,前面的身口两类,配杀、盗、淫、妄的前四戒,便是五戒的范围。犯戒以既成的行为事实为主,所以仅有意念犯戒,不成正罪。但在十善之中,却以意业的主宰力最强,所以佛教的持戒精神,重在内心的发意,不重肉体的贞操,比如遭人凌辱而不受淫乐,便不成犯戒。特别是“邪见”一项,那是十善的罪魁祸首。所谓邪见,就是不信善恶因果,如果不信因果的人,他是不能学佛的,不信因果,未必就是恶人,甚至也可以是善人;但是,最大的恶人,定是不信因果的。不信因果,就不会考虑到未来的业报问题,业报问题虽属于功利的庸俗的范围,但那确是存在的,并有抑制罪恶及鼓励行善的作用。既然否定了业报的观念,巨奸大恶,也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所以,唯有深信了因果的人,才能把戒持得清净,才能把心摆得平稳。

戒持清净了,心摆平稳了,然后才能谈到学定的工夫,所以太虚大师要说:“戒为三乘共基。”信佛学佛,如果看轻了戒的持守,他便不是学的佛法,纵然持咒、习定,能够感通神鬼,那也仅是旁门左道而已。(请阅读拙著《戒律学纲要》)

二、修定

定,也就是禅定,如果说戒是为善去恶,定便是心的收摄,所以禅定的名称叫做禅那(静虑或思惟修),又叫做三昧(等持)。总之,心不散乱而住于一境的状态,便是禅定。

定的修持,可以说是一切宗教所共通的要求,要想在身心方面得到宗教的显著受用,也只有修习禅定是最好的方法。印度的各宗教——佛教称他们为外道,都有禅定的经验。据佛经记载,印度有很多的外道,最高的定境能到无色界的四空处定。在中国,太虚大师则说:“在中国书上只老子始有此境。”(《佛学概论》)在西洋的基督教徒,虽然没有打坐的方法,但在他们的祈祷之中,往往能够得到神秘经验,那也算是禅定的一种。所以也有人说:佛教徒离开禅定,或者基督教徒离开祈祷,就不能得到宗教的实益。这虽未必是绝对的真理,但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说法。由此可见,禅定对于宗教价值的重要性了。

因为禅定的作用,在消极方面,可以抑制我执我欲的奔放,在积极方面,又可以自由开放我们精神生活的天地。禅定既是散心的收摄,所以能够防止物欲的氾滥,乃至排除了欲念而进入无欲的状态,禅定的修得也必须是离欲之后的事实,所以在(欲、色、无色)三界之中,欲界天是福报而不是禅定,离欲之后的色界天才是禅天的开始。因此,要想证得无我,首先要离欲,要想离欲,最好是修定,离欲之后的精神领域,自然是一种自由的领域。

但是,禅的境界有很多,通常所说的是九次第定,从初禅、二禅、三禅、四禅的色界定,经过无色界的四空定,进入灭受想定(亦称灭尽定),才是解脱的境界,才是罗汉的境界。外道只知修定,而不知性空的无我,所以虽到第八定,一切物质及妄念都空去了,一个我字还没有空去,所以出不了三界的生死,等他们的定力退失,从定中出来之时,便又回到生死的漩涡中去!

修禅定不是简单的事,如果知见不正、夹杂妄念,比如为了求生天国而修禅定的人,便挟带有情感信仰的成分,厌此欣彼,所以他的定力只能使他生天,只能使他依恋定乐而不再希望解脱生死,所以这不是佛教希望的。通常所称“著魔”,那又是等而下之的一类,那往往是把幻境认作是神迹,认作是证果。本来,定中可能出现的,便有幻境和定境的两种现象。但是,幻境与定境不同,从不净的妄念中产生的是幻境,这在神经系统不正常的人最容易发现,他们所见的幻境,跟他们平日所想的境物是相同的,所不同的只是更加奇妙化了而已;其实,这也是他们心底妄念的反映。末习定时,心太散乱,所以不易觉察,一旦把心稍微静下,微细的妄念便会趁机显现,这在缺少反省力的心态之下,就会以为那是一种神迹。这是很危险的,如果得不到正确的指导和矫正,那就容易成为神经错乱的精神病患者,那是很不幸的!

至于定境,那是在把心念集中于一点,普化成一片,扩大成一团,把这集中了的不散乱的心力,融和了外境成为自心的内境,所以随著定力的深浅,能把心力扩大开去,感应开去,其中所得的经验,便是定境。神通,是定力的化现、感应力的作用。但是,定境是不容许分别的,只能体会而不能名状,即使说出来,那也变了样,否则,那便是幻境了。如果定境而有现象的作用,那已是由定力所生的神通了。

修定的方法很多,如果归纳起来,不外是“止观”的修习与协调。“止”是心的著落、安定、静止,“观”是根据这个止的要求而思惟。如果只止不观,便会沦于枯槁而易昏沉,如果只观不止,便会偏于分别而起散心,所以要主张“止观均等”,才能产生禅的活用,才能进入定的境域。

中国的禅林有一句名言“念佛是谁”,通常是修禅定的入门功夫。定的工夫,固然要有静坐作为基础,定境的获得,却不一定全靠静坐。所以不称坐禅而称为参禅,这个“参”字,就是“观”的工夫。参“念佛是谁”,就是观“念佛是谁”,所以天台宗修持的场合不称禅堂,而称观堂,浙江的观宗寺就是如此。念佛是用心念的,用谁的心呢?我念佛当然是我的心在念,最要紧的关头,就在这个“我”字上面,从“我”字上面一针见血地戳下去,问:“我在哪里?”肉体四肢是我?五脏六腑是我?呼吸是我?精神是我?找找看,我的本体究竟在哪里?找到最后,终究是了不可得,我既找不到,妄心也就静止下来。一到心止的时候,便得身心轻安,离开定境就不太远了。但是一般的心止,未必就是入定,要是工夫不到家,散乱的分别心一止下来,就会渐渐地入于昏沉状态,那不是定而是枯、而是闷。定不是昏沉,定是精勤不懈地保持著一片空明朗澈的心境。因此止了之后,如觉昏沉来临,马上再起观照,思惟“念佛是谁”,这样连续下去,工夫纯熟了,自然会引入定心的。

还有一个公案:中国禅宗的六祖惠能大师,他教惠明参禅,是用这样的指示:“不思善,不思恶。正与麽时,哪个是明上座本来面目?”也就是说,当你正在不思善也不思恶的心境之时,那个就是自性本体的显现。试问:我们离开了善恶的一切心念思惟,不就是一片空明朗澈的定境吗?那也正是一种无我境界的显现。所以禅宗教人参禅,还有一句明训,那就是离心、意、识参,不依心体、不借意思、不用识辨,正在此时,哪能还存有什么事物在我们的脑中呢?这些都是顿悟的方法,是直下指归的方法,比起止观均等的方法,又更直接了一层,也更高深了一层,这对普通的人,在短时间内,恐怕是用不上力的。所以用止观方法,是比较安全的。

禅观的方法还有很多。根据唐朝宗密禅师的分类,共有五等:外道禅、凡夫禅、小乘禅、如来禅。它们的内容已不是本文的篇幅所能介绍,大致上说,中国的禅宗修如来禅,是一种将定的工夫活现并融和在实际生活中的禅定,所以经中说“如来常在定,无有不定时”,中国的禅师则说“饥来吃饭困来眠”,都是禅定的表现。这使得枯坐守寂的小乘禅,全部活了起来。但这也有流弊,因为如来禅虽能与实际生活打成一片,但若非上上根机的人,那就用不上力。试问:能有几人做得到心“常在定”的?定是收摄散心,不受外境的蛊动便是定,谁能如此了?见色、闻香、听声,乃至触恼等等,能够毫不动心吗?这是很难的修养工夫。如果仅在口头拨弄几则禅宗的公案,哪能算是修禅?所以,安全的修定方法,还是从静坐及止观方面著手。静坐,不就是修定;修定,最好是请已有禅定修养的人直接传授,否则就容易出毛病。比如不净观、慈悲观、因缘观、蕴处界观、数息观,这是小乘的五停心观,尤其是不净观与数息观,最受重视。这些观法,在南传的泰国等地,以及现在的欧美,都是在老师的指导下学习的。从文字书本上学,那是靠不住的。

但是,修定的人,最好先由静坐著手。静坐有几样必须注意的事项:第一要有一个寂静的环境,第二要有一个平静的心境,第三要有一个平稳的坐姿。不论单腿盘坐、双腿盘坐或交叉盘坐都可以,主要的是平衡身体的重心,保持著不倒。如果年老的人腿子盘不起,也可把两腿垂地,不过那是不能持久的,一则要倒,再则由于血液循环的受阻而会使腿脚发生不良的后果。还有,两眼的视线,最好要集中在座前的二、三尺处之一点,不注意它,也不放弃它;否则,不入昏沉便会散心,眼睛如觉不适,也可暂时闭上后再微启。

如果没有高明的禅师指导,就照上面所说的止观方法练习也可以,但要注意:千万不要希望从修定的工夫中求得什么神迹,如果先就存了某种杂念,修持之后一定会出岔子;要是不存杂念也有幻境显现时,那必须提高警觉,马上回心返照,观察我在哪里?我也找不到时,幻境自然消失;或者是对于很可能出现的种种可喜或可怖的幻境置之不理,所谓见怪不怪,其怪自败;切勿以为是灵验,也别怕它是魔障。

有些人如果不习惯静坐,心太散、意太乱,静不下来,那就另修礼拜、读诵、忏悔、持名念佛等的法门,这是依赖佛菩萨的他力,提携接引我们本具的自力,选定一门,或选定有连贯性质的数门。比如修弥陀净土的,应该拜弥陀佛像,诵净土经论,念弥陀圣号,观西方乐土的种种庄严,这就是一贯性的。只要恳切持久地修持下去,就会渐渐进入佳境。说穿了,这也是修定的方便法门,这是从动中取定的方法。比如阿弥陀经的念佛法门,也在求得一心不乱,那也就是定的一种。

修持最要紧的是信心、敬心、决心、恒心;死心塌地地信,虔诚归命地敬,勇往直前地行,持久不懈地修。不要三心二意,不要急求速效,每日定时定数地修持下去,平心静气地修持下去,必然会有成效的。即使久修不验,那是工夫不纯,不是佛法不灵。在此,我想顺便一提:目下一般寺院的课诵,是值得检讨的,那种只顾形式唱念而不顾内心修养与陶冶的修持法,实在是亟待纠正的。

三、修慧

慧,是睿智的意思。修持佛法的目的是在求得解脱,如果只修戒定而不修智慧,还是不得解脱。戒的作用像是治病的药;定的作用像是调补的药;慧的作用像是指导生活的知识。治了疾病,强了身体,还得要有超人的理智,才能做出伟大的事业。所以慧的功用,要比戒定更大。

至于慧的产生,也与戒定有关,通常是由戒生定,由定发慧,慧又转过头来,指导持戒,指导修定,就这样连环地形成了螺旋状态而向解脱之道迈进。如果只修戒定而不修慧,那便是不得解脱要领的盲修瞎炼!

不过,慧的成长,不一定全部要赖戒定的滋养,所以通常把慧的来源分为四类:闻慧、思慧、修慧、证慧。从听法(包括阅读)而得的智慧,称为闻慧;加以自心的思惟而后所得的心得,称为思慧;再从实践中所得的心得,称为修慧;若能亲自体验到了这种心得的本来面目,便是证慧。但我在此必须指出,在这四慧之中,除了闻慧以外的其他三慧,都与戒定有关,特别是与禅定的关系。因此,解脱道的证得,没有这三学的相互为用,那是办不到的。虽然有些慧力特别高的人,不必经过呆板的禅定修持过程,一经点破,就得解脱,但是在其解脱之际,仍得有一种定的力用来促成,不过那是非常快速的,所以称为电光喻定,由此可见,我们也不必批评不修禅定的人就等于没有修持。前面说过,如来是“无有不定时”的,真正的大定深定,绝不限于静坐,《首楞严》所说的大定,也就是这样的。

谁该修持解脱道?

在我们中国,向来有一种几乎是根深蒂固的观念:以为修持办道是 出家人的事,布施供养是在家人的事。其实,佛法不是出家人的专利,佛法是属于一切人的;修持不是秘密的事,出家人固然要修持,在家人 也是要修持;出家人固然要教在家人布施供养,更要指导在家人来如法 修持。信佛而不亲自修持,便得不到信佛的确切受用;佛法如不让大家 来普遍地实践,也就收不到化世的理想效果。

因此,我要大声疾呼:打开佛法餐厅的大门,让所有那些患著精神 饥渴病的人们,都来尽情地享受吧!因为佛法不仅是用来点缀寺院的,佛法是为了众生的饥渴(痛苦)而出现的。

第五篇:【圣严法师开示】如何把握当下,自我安顿?

【圣严法师开示】如何把握当下,自我安顿?

时间是生命中很重要的元素之一,可是许多人却往往把时间浪费在过去或未来上,而没有把握当下。

对于过去,不是悔恨,就是沉溺留恋;对于未来,不是忧虑,就是有许多幻想;而对于现在,则轻易让它溜走。因此,在修行的过程与观念上,都是强调「把握当下」。

因为,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再怎么回想,也无法改变;而未来的根本还没来,想再多也没有用,唯有当下才是我们应该珍惜与努力的。*充实每一个「现在」

只要每一个「现在」都好好充实、不虚度,自然就不会有机会为过去悔恨,因为所有的过去,都是由现在所造成的;也不再需要为未来担忧,因为未来的好与坏,也是由现在所种下的因而结的果。

唯有踏实照顾好当前的每一刻才是最实在的,否则,可能过去、现在、未来三者都会落空。人生苦短,生命中的每一刻都很珍贵,如果轻易浪费,岂不是很对不起自己?也对不起社会?只要能做到「活在当下」,佛也就存在当下。

*当下的心有无限希望

所谓的「佛」,并不是在西方极乐世界,或未来如何修行才能成佛,只要活在当下,不思前、不思后,当下的心就会包容着过去与未来,在这一念当中,等于继承了过去的无量功德,并包含了对未来的无限希望,这是禅修的基本态度。但这并非意味着不必在乎过去或未来,还是可以对过去适度回忆,对未来也应该有计划,重点在于不能沉溺于过去,或活在虚幻的未来中。

选自《不一样的生活主张》

读《圣严法师语录》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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